各个院子的丫鬟将情况说了一通。
杜嬷嬷手里的茶杯盖子一搭一搭敲在杯沿上。
旁边站着的丫鬟扬琴道,
“嬷嬷觉得,这几位江家的小姐如何?”
杜嬷嬷看了一眼扬琴,
“你说呢?”
扬琴在宫里和杜嬷嬷相依为命多年,已经算是杜嬷嬷半个干女儿。
在杜嬷嬷面前说话也没那么顾忌,便直言道,
“四位小姐,都不是一个性子,只是眼前来看,四小姐的应对是最得体的。”
杜嬷嬷把茶杯放到桌上,闭上了眼睛,转着手腕上的珠串。
“依我看,这几位小姐,都不像是江家人。”
扬琴好奇道,
“嬷嬷这是怎么个说法?”
杜嬷嬷道,
“把今天四小姐送的那柄玉如意拿上来。”
丫鬟马上将玉如意拿上来。
打开盒子,展示给扬琴看,扬琴也忍不住有些惊叹。
“四小姐竟然给您送了这么重的礼?”
杜嬷嬷闭上眼,转着珠串道,
“你知道江家是怎么发家的吗?”
扬琴对了略有耳闻,但却也马上道,
“愿闻其详。”
杜嬷嬷娓娓道来,
“现如今的江家虽自边关河州来,却是长安最有名的望族,与无数公侯家也颇是亲近,出了名的书香世家,清贵门第。”
“当年大昭建国之时,江家先祖假意投身敌营做军师,受尽骂名和凌辱,忍辱负重,终于是替大昭太祖皇帝策反了敌军,自己的首级却悬在敌军城外半月,以血报国,死无全尸。”
“而江家先祖的儿孙当时却不要太祖皇帝的封赏,只一句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说救国乃天下大任,行其任,不是求封侯拜相的。且若是以先祖的血来换荣华富贵,只会玷污先祖的遗志。”
扬琴虽然知道江家是大昭建国时立了功的,却不知是这么个立功。
杜嬷嬷依旧不疾不徐,声音平缓,
“当时,满朝上下震惊,而大昭太祖皇帝动容,当场割指写匾,血书一副“碧血丹心江不息”赠予江家。”
“自此之后,只要说自己是江家人,都能叫别人高看一眼,毕竟江家的烈骨铮铮,大昭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到现在,每年朝廷还会有赏赐赐到江家,还有圣旨抚恤。纵使江家没人做官,也是人人高看,不敢轻蔑的门庭。可以说,只要大昭朝廷还在一日,江家就永远没有倒台落魄的可能。”
杜嬷嬷抬头看了一眼扬琴,
“毕竟,这可是太祖皇帝亲口所说,亲手所写的‘江不息’,有谁敢忤逆大昭开国太祖?”
扬琴听了这话,才回味过来这个“碧血丹心江不息”的真正含义。
原来,不仅仅是说忠心一片如江流一样无穷无尽。
更是在给江家保证,只要对大昭的忠心还在一日,江氏就没有“息”的可能。
杜嬷嬷的眼睛垂下来,半遮着瞳孔,
“这也是太后娘娘看重江家,让我来江家看看的缘故。”
杜嬷嬷睁开了眼睛,看向扬琴,她轻轻敲了敲那个装玉如意的盒子,
“但是你看看,就眼前这一见,这四位小姐,可有哪个表现出了江家的风骨?”
“二小姐初见我便跪而大拜,巧言令色,妄图亲近,我不过一个奴婢,她也因为利益而对我卑躬屈膝。我送给她的糕点,她竟然为了讨好我,硬生生塞下去,还要派奴婢来讨好我,告知我,向我百般示好。”
杜嬷嬷的视线转到玉如意上,
“四小姐送给我这玉如意,名贵得不像是个回礼,而且这回礼的份量也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相称,说好听些,是她尊敬我,说不好听,却是贿赂,是阿谀奉承。”
“礼尚往来是有了,只可惜,也是没能真正体会我送她这糕点的含义,更是失了风骨。”
杜嬷嬷移开了视线,她眸中平静如潭,
“且太过浮躁了。”
杜嬷嬷反问扬琴,
“你觉得,这两位急功近利的小姐有没有江家临官不受的气度?”
扬琴对上杜嬷嬷的视线,忙低头道,
“是扬琴短视了。”
杜嬷嬷悠悠道,
“你也不算短视了,眼前做得最好的确实是四小姐。如果不说院子里的情况,就单单说我自己能看见的,她确实做得还算得体。而且有一个有这样城府的嫡母教着,迟早能平息些浮躁。”
扬琴好奇地追问道,
“那三小姐和七小姐呢?嬷嬷怎么看?”
杜嬷嬷摇了摇头,
“三小姐太过天真,而她的母亲也不够大气,只想着出外不说祟话,别人问起不露破绽,虽然心地善良,不能做出相应的应对之策,未免太小家子气,难担大任。”
杜嬷嬷重新端起茶,
“至于那位四小姐,太过沉默孤僻,不能大方言谈,且唯有她吃到糕点之后是一点举动都没有。也不像是个能上大台面的人。”
“今日在堂上谈笑时,也只有她一个人默不吭声,走也是安安静静地走,过于孤僻,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扬琴好奇道,
“那嬷嬷现在是定了谁的名字记到大宗上面去联姻了?”
杜嬷嬷平静道,
“急什么,现在看到的未必就是我要看到的,只能说是她们想让我看到的。”
她略有些眼皮下塌的眼睛眯起,露出一丝精光,
“说不定,最后选的,反而是我现在说得一无是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