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我知道自己赢不过你。”女人出乎意料地直白,眼中的怨恨也没有丝毫隐藏,“神木之心,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亲眼看见你做出选择。”

“选择?”裴沐思索片刻,“选择让你怎么死?这,似乎不大好意思。”

女人:“……”

“少废话!”她厉声道,“将仙花种子拿出来,我要看看……看看姜月章唯一重视的人,如何流血而亡!”

种子……

隔着重重死亡的影子,裴沐端详着女人怨毒的脸。她敲敲青藤杖顶端;一粒外表普通的种子从玉石中飞出,落入她的掌心。

“原来这种子是你给的……是你同朱雀有联系?”

女人想说什么,却忽然弯腰咳嗽;大片暗红的血液洒落在地,被土地迅速吸收。沉沉的祭司衣袍也遮掩不住她突出的脊椎骨。

这俨然是个命不久矣、怨毒又绝望的人。

这种人最危险,因为他们不被灾难打倒,反而将灾难当作养料,最后必然焚向他们憎恨的对象,也不会犹豫焚尽无辜。

“朱雀祭司……是少有的好人。”女人慢慢直起腰,哑声说了一句,“裴沐,我算到了你……我知道你也是女人。”

“像你这样巫力深厚,还足够聪明、足够幸运到能扮作男人的女人……最可恶!”

她眼神如针,往裴沐刺来。

“我和两位姊妹,空有卜算天赋而没有巫力护身,只能任人欺负,被凌虐,被当个稀奇又不祥的玩意儿随意玩弄……而你,想必和那些男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着我们这种人受苦……!”

“选吧!”她说,“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究竟愿不愿意为了姜月章而流干自己的血?不管哪一个选择――我都感到快慰!”

她神经质地笑起来,仿佛透过自己的语言,已然见到了那尚未发生的未来情景。

裴沐静静听她说完。或说,听她发泄完。

她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当上无怀部的祭司的,也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女人刚才杀死了无数人,形容凄厉怨毒又可悲,可她心中喷薄的愤怒与怨恨,竟只能在死前朝敌人倾诉。

这应当是一种倾诉。

“我为你和你的姊妹感到难过。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任你摆弄。”

裴沐压住体内的阵痛,面上平静如稳定的云层。她抬手一抛,青藤杖便自行飞出;只轻轻一绕,淡蓝清风就切断银丝网。

砰砰砰――

枯骨跌落,丝线断裂。

女人抱着神木之心,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你,你怎么会……咳咳咳……”

她慌乱后退,又咳嗽不已,而且因为慌乱而咳得更厉害,连惨白的面色都变为一片潮红。

“你还是太小看我,也太小看姜月章了。妄想凭借这些阻拦我们,无异于用羽毛迎击狂风。”

女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成了山顶唯一的响动。

裴沐走到她面前,蹲下来。

女人掩着唇,惨淡一笑:“我不行,我还是不行……哪怕付出生命,也不行……”

她的年岁不算很大,至少从骨相看,绝不超过二十八岁。但若看她干枯的肌肤、裂开又愈合的伤疤、一条条的皱纹,恍然又会觉得这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

“你要杀我……就动手吧……但我绝不会主动把东西给你……”

女人闭上眼,等待着死亡,或许还有死亡前的折磨的降临。她对这些祭司的手段太熟悉了,熟悉到连恐惧都麻木了。

然而……

温暖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她的头上。

女人迟钝了片刻,愣愣地睁开眼。眼前除了无尽的夜色和层叠的枯骨,便是这位扶桑祭司的面容。

“你耗尽心血窥探天机,本也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忽然才注意到,原来这个人的容貌很漂亮,也很特别……好似凌厉锋刃上开了一朵柔美的鲜花。

她说:“我送你去个清净无人、安全舒适的地方吧。我并不了解你的遭遇,但至少我能帮你安心地渡过最后的时间。”

“什么,你……”

女人真正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从未见过,有哪个祭司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样怜惜又平和的微笑。

她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混浊的眼珠微微颤抖着,用凶狠掩去了迷茫。她让自己咬牙切齿、沉浸在仇恨中;她死死盯着她,决意找出她的虚伪、邪恶。

她要和这个人拼命,要同归于尽……

突然,女人的目光凝聚在了裴沐的手腕上。

就是她抚摸她头发的那只手。这只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枚桃木手链,还有一串,一串……

“这个……这个!”

女人突然丢了刚才还重视无比的神木之心,用鸡爪般枯萎的双手紧紧攥住裴沐的手腕。她粗糙的指尖颤抖着抚过那串靛蓝色的、略有些陈旧却还是很精致的编织手链。

“你从哪里来的这个,哪里?!”

就像回光返照一样,刚才还气息奄奄的女人,陡然成了一只狂怒的老虎。她用虚弱的手死死钳着裴沐的手腕,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憎恨,又像隐隐的哀求。

“你从哪里来的这个?难道是将她们……不不,你是女人……”

裴沐再一次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神情沉静:“这是阿谷给我的。她约有十六岁了,是扶桑的女奴,跟一位祭司的女儿生活在一起,那孩子对她很好。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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