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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血雨成了攻击的最后手段,带着深深的诅咒之力,刺入血煞之中。

刹那间,血煞竟被击飞了。

另两道血雾飞速前去,似是想支援。

可终究,它们只是在半空中汇合,再化为青年的身躯。他像一片残破的碎叶在风里飘零,无根无源、无依无靠,最后……

他整个地,掉下了万丈悬崖。

裴沐猛地站起身!

她一跃而起,轻盈地掠过狼藉的战场,来到悬崖边。

然而,她又堪堪止住步伐,只弯腰往下看。

“掉下去了吗……呃啊!”

她吓了一跳!

正要后退,她却已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脚踝!

悬崖边上,这个抓住岩石边缘,整个身体在风里摇摇晃晃,却还坚决不肯松手的人……不是姜月章,又是谁?

裴沐诧异地看着他。

这个人……他已经连化形的力量都没有了。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扣在石头上,皮肉已经磨烂,露出红褐色的、凝固的血。

他抬着头,散乱长发狂飞不止,衬得那双眼睛无比凶狠;他就用这双凶狠的眼睛死死盯住裴沐,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脚踝不放。

裴沐动了动,没用力。她便也低头定定看着他。

时间……好像忽然放慢了,慢到足以让她认认真真地观察他。

没有了术士力量的对抗,高山上的风终于能肆无忌惮地穿行而过。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气流吹得乱飞,而悬挂在崖边的这人更是模样凄惨。

他如果会流血,想必已经浑身血肉模糊。

但可惜,他只是个死人。

“姜公子,你只是个死人而已。”裴沐蹲下来,好声好气地劝说,“道理上说,人都死了,天大的仇怨也要留给后头的活人了。你却又是为了什么,要如此执著?”

姜月章没有回答她。

他仍是这样死死地将她盯着。

片刻后,他才开口说:“小骗子。”

这声音微弱而缥缈。还是像鬼火,却像一缕快要熄灭的、奄奄一息的鬼火。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裴沐托着一边脸颊,歪头把他看着。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再开口,她才笑眯眯地、中气十足地说:“姜公子,我原本想帮你的,可转念一想,万一你又误会我瞧不起你呢?我等啊等,想等你一声令下,我必定拔剑而上,可谁知道,你一直不开口。”

青年的手指微微松了力,像精疲力竭,可即刻,他复又抓住了她。

“小骗子。”他还是只这样说。

“我明明很诚信的。”裴沐回答,“何况,姜公子不是说纯阳之物是大补?我瞧金乌大阵阳气很重,姜公子进补得如何了?”

这当然是她的调侃,甚至是恶意的调侃。

要知道,阴阳相克也相生。对他这样强大的幽魂鬼物而言,吞噬阳气的确能壮大自身,但如果阳气太盛,自然也会反过来克制他。

金乌大阵何等强大,他又苏醒不久,自然是被烧灼得异常痛苦,何来进补一说?

果然,他神情愈发阴沉,脸色也愈发惨白。最后那一点点的生气,也像随着风吹而渐渐要散尽了。

但看他这模样,裴沐反而生出了点快意。

她也摸不清自己为什么非要刺激他。但她就是想这样做。

她想看他被刺痛、被激怒、被逼迫至绝望,最终颓然放弃。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什么东西――证明他已经死了,而她还活着,所以他最好不要来给她找什么麻烦。

然而……

“……呵。”

青年惨白的唇角,忽然勾起一个明明白白的弧度。

那是嘲讽的笑容,也是如燃烧一般的疯狂的笑容。

“小骗子。”

他说着,手里忽然用力!

一股幽暗波动袭来!

裴沐猝不及防,整个被他拉着,和他一起坠下深渊!

一时间,天地呼啸,蓝天静止。

裴沐下意识挣扎,却被他从背后死死箍住。他为了不让她挣脱,根本是完全将她压死了在了怀里,用力之大,简直像要把她扼碎。

“你……姜月章!”她大声说,“你这个疯子!”

他贴在她耳边笑,缥缈虚弱又满是恶意的笑。

“小骗子,我如果再也醒不过来,你也就别醒了。”他在她耳边呢喃,冰凉的嘴唇在她耳廓上移动,“陪我一起死。我粉身碎骨,你也要在我的骨血里。”

“……为什么!你要死自己死,不要拖着我……!”

“反正,”他的声音清清楚楚,恶意和嘲讽也清清楚楚,“你自己也没有多么想要活下去吧?”

裴沐呆住了。

这个,这个……

你在说什么鬼话?!她想这样高声驳斥,却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想活,不想活?谁想活,谁不想活?

她思绪混乱,心跳如鼓。

姜月章……这个死了多年的人,为什么还能这么顽强地、拼了命地、不顾一切地挣扎?

这样执著的挣扎,这样执著的求生欲……

简直就像他还活着一样。

裴沐望着那急速远去的悬崖和蓝天。

好像在这一瞬间,在飞快从天上往地下坠落的瞬间,世界终于在她眼中有了切实的模样。她开始想起生命挣扎时的希望与绝望,想起血液奔流时的激动与欢欣,想起――

裴沐突然使劲一挣。

却不是挣开他,而是硬生生转了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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