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在她身侧,绝不敢越过,却也绝不敢落下太多。他一面讨好地笑着,一面掩不住眼中惶急之色,连声道:“裴大人,裴大人,还请裴大人救我!”

他跟了小半条路,引得人人侧目,而裴沐视若不见,顾自悠哉地走着。半晌,她才慢吞吞地开口:“王铖,你知道,你前夜当值,却让程氏送人进去了,你没掉脑袋已是万幸,现在只是去职,还有何不满?”

天下人皆知,齐皇身边养着一支护卫队,称“穿云军”,里头个个都是精锐修士,多为贵族子弟。王铖便是其中之一。

王铖听她终于开口,笑容忙又谄媚三分,可怜地诉苦:“裴大人,前夜本来不是我当值,只是同僚有急事,临时托我代班,这才……裴大人,我也只是在偏门守着,从头到尾我根本没见程氏的人啊!”

裴沐停下脚步,哼笑一声:“代班?我怎么记得穿云军严禁自行换班?王铖,你平时在军队里头拉帮结派,陛下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只是去了你的职,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别说你了,你们王家旁的子弟,怕是都会受这事连累。”

说得王铖脸色发白,这才知道自己平时所为都看在了皇帝眼中。

他深知皇帝手段酷冷、说一不二,又十分看重法度、厌恶违反律法之事。

若是陛下认真追究起来……

王铖顿时汗如雨下。

“裴大人,裴大人!”他急得只会重复这个救命词,“我去职好说,但我家里的父兄……裴大人,您千万救救我!”

他是家中旁支,若真因为他的事,连累整个王家,他能被家中活撕了!

裴沐优哉游哉地走着,优哉游哉地听着,手里的药包一晃一晃。

等走到了僻静处,她才偏头一笑。这笑里落着星光,如夜晚昙花盛放,一时之间,便是王铖心急如焚,竟也给笑晃了神,愣在原地。

裴沐笑眯眯说:“其实么,你说得也对,无论怎么看,前夜的事你都是倒霉的,何必带累家中?”

“啊……是,是!”王铖回过神,暗中一咬牙,当即摸出一枚玉璧。

这玉璧虽然不大,却是莹白通透、温润生光,打磨得也精致,纵然比不上传世美玉和氏璧,也称得上是一件珍宝。

见了玉璧,裴沐目光一闪,面上却还是笑着,瞧王铖怎么说。

“裴大人,这羊脂白玉玉璧,乃是我偶然所得。”王铖低声道,“听闻裴大人爱玉,我早想呈给裴大人一观,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却是碰巧,便来献给大人。”

这番说辞漏洞颇多,不过双方也只是需要一个由头而已。

裴沐便假作惊讶,伸手接过,随意看了看,笑道:“原来如此,果然好玉。”

信手揣在了怀里。

王铖见她收下,方才松了口气,继续讨好道:“裴大人,您看……”

“也不是什么大事。”裴沐一口应下,“我自会在陛下面前提一句,你且去吧。”

“多谢裴大人,多谢裴大人!”

在王铖的连连殷勤里,裴沐拎着药包,继续晃悠悠地走了。

她背后,王铖一直目送她消失,这才收了笑,又后知后觉地心痛起来,却也伴随着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他暗想:怪不得宫中都说,一旦惹了陛下真火,除了原地等死之外,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求裴大人。

这位暗中被嘲讽为“人比花娇”的美男子,看着懒洋洋的,却是唯一能让陛下改变主意的存在。

……

晚间。

裴沐亲手熬制好了乌梅饮,又冻了碎冰,将温度调得凉而不冷,最后撒些早开的桂花,便用托盘盛了,悠悠端去了房里。

出了前夜的事,房屋内外的人都换了一拨,守备也显然加强,处处都是甲胄寒光。

裴沐穿行其中,却是不改悠哉。

吱呀――

她屏退宫人,自己推开了门。

铜灯照耀,屋内灯火通明。上首的条案背后,皇帝正拿一卷竹简看着。他没戴正式的冠冕,长发随意束了,斜洒在一边肩上;黑色绣龙纹和玄武纹的外袍披在他身上,露出雪白里衣,更显随意。

裴沐进来,他抬眼看了一眼,不说话,目光又回到竹简上了。

抱着竹简的太监伺候在边上,悄没声息地瞟了一眼裴沐。

裴沐说:“陛下。”

他还是不做声,顾自放下竹简,又招招手,示意太监递上下一卷。

裴沐看了一眼太监,说:“你下去。”

太监眼观鼻、鼻观心,装没听见。

皇帝没抬头,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殿内的灯火也似乎感受到了此间微妙的气氛,猛跳了几下。

裴沐看看皇帝,再看看自己手中辛辛苦苦熬好的乌梅饮,再抬头时就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来陛下政务繁忙,容臣先行告退。”

说完,她也不等皇帝发话,端着盘子,转身就要走。

背后传来“啪”一声――皇帝重重放下了手里的竹简。

“裴沐,回来。”他声音冷漠,平静的语气里压着深沉的意味。

裴沐停了停,才转回身,却是先对太监说:“你下去。”

太监有些苦了脸色,垂首不动。皇帝又哼一声,摆摆手:“下去罢,东西放下。”

太监这才如蒙大赦,轻轻放了东西,垂首退出。

屋里只剩了这一高一低两个人。

皇帝等了等,没等来人出声,才缓了一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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