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日, 晚上八点钟,永康城下城区。
在靠近西郊的一间厂房里,吴南无所事事地守在仓库前头。
他坐在一只破损掉漆的木箱上, 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并扭头去看背后那只老旧的时钟。
早在一百年前, 大燕帝国就使用二十四小时的计时方法, 代替了传统的十二时辰。几十年前, 这种时钟也流行起来。
此刻,吴南就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只钟。
滴答、滴答……
秒针不停走着, 分针也一点点动着。
吴南看得有些乏味。
他虽然是下城区出身的人, 家境却还算殷实,自己也算聪敏, 早早在上城区谋了差事, 不至于对着个钟表大惊小怪。
但谁让他无事可做?
真不知道佘家这破工厂有什么好守的, 不是说十二年前就废弃了?这么大个旧工厂,还不如改成一片地, 每年还能种点吃的。
不过, 吴南只能暗中抱怨,却不敢将这话说出来。
那毕竟是佘家,也是他的主家。和那些趾高气扬的“家生子”比起来, 吴南这种外来的下人本来就低了一头,要是再敢表露不满, 肯定立刻就被开除了。
吴南只能乖乖地待在岗位上,继续无聊地观察时钟指针的转动。
盯了一会儿,他又无聊地移开视线, 站起来用力抻了个腰。
这时,一束刺眼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还有“夸夸”响起的皮鞋声。
“吴南,你小子在那儿扭来扭去做什么呢?”
一个提着工业用灯、穿着高筒皮靴的男人大步走过来,还大声呵斥道。
吴南动作一僵,立马赔着笑,虚着眼睛看过去:“佘管事,我就活动活动,活动活动。”
佘管事人高马大,正是三十岁出头的壮年,腰上别着让人胆寒的火铳,脸上还有一道疤,活脱脱一个凶神恶煞的亡命徒长相。
“活动个什么――我来给你活动一下!”他大步走过来,抬腿就踹了吴南一脚;没大用力,还是将吴南踹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个站不直的东西!”佘管事愣了一下,悻悻骂了一句。
吴南忍痛爬起来,暗叫倒霉。这佘管事就是佘家的家生子,今天怎么偏巧就碰到他在这儿巡视?他也不想想,他们这些家生子从小吃好喝好,还能修炼,他吴南从小到大在干嘛?换个人来,被一脚踹断骨头都有可能。
这些不知道轻重的修士!
年轻人心里郁闷,面上还是点头哈腰:“您教训的是,我一定好好站岗!呃……佘管事巡视累了吧?我这儿有烟,来两口?”
烟草竟然还是有牌子的好货,这顿时让佘管事心动不已。他抓过来瞧了两眼,登时对吴南刮目相看:“你小子,还有这样好烟?”
吴南嘿嘿几声,心中得意于自己的远见,又赶忙殷勤地想给佘管事点火。
谁知道,佘管事犹豫了一下,目光往背后的仓库飘去一眼,就果断推开了吴南的手:“算了,回头我自己抽两口。”
吴南一愣,不由纳闷:佘管事不是老烟枪?竟然会拒绝,真是怪事儿。
不过,佘管事拒绝归拒绝,手上还是毫不犹豫将烟袋塞进了前襟口袋。
……啧,这些雁过拔毛的家生子!吴南暗中哼唧两声,却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算是在佘管事这儿挽回了印象。
他一边赔笑,视线一边不经意扫过地面;佘管事脚上的棕色皮靴映入眼帘。吴南突然纳闷起来:这么热的季节,佘管事干嘛穿这种长靴?不热么?
说起来,好像每一回佘管事来,都是穿的这种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修士的怪癖……
这个念头在吴南脑海中一转,轻而易举地消逝了。
“你小子,好好看着点儿仓库,别让那些手脚不干净的进来偷东西。”佘管事拍拍吴南的肩,鼓励似地透露了一个消息,“要是干得漂亮,再过段时间,你小子说不准能捞着点儿好机会。”
这厂房都空了,谁来偷东西?也就这种,还有那些生锈的铁皮,能拿去卖个垃圾钱。吴南嘀咕一句,却立即被佘管事的最后那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佘管事,管事大人,您向来照顾我,您能不能给个准信儿――是什么好机会啊?”吴南用心打听起来,并开始好一顿胡吹乱捧。
佘管事一方面被他捧得高兴,一方面也是为了主子得意,就松了口:“前几天,佘相他老人家――”
他朝上城区的方向拱了拱手。
“――拿到了神矿的独占开发权。独占开发,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只有佘家能去挖神矿!嘿,以后啊,佘家就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地方,大人们随便指缝里漏点儿,你都一辈子享用不尽喽!”
“啊……”
吴南果然被这个大消息震住了。
他呆呆半天,却是咋舌道:“好家伙,神矿……不是说那是陛下的私产?那,那可花了不少钱吧……”
吴南的父母做些小生意,他从小耳濡目染,也对成本十分敏感。
佘管事撇撇嘴,觉得有点儿扫兴,却还是炫耀说:“你懂个什么,佘家一分钱都没花,就随便给了几张纸,就好了!”
吴南惊道:“什么纸,这么值钱?”
佘管事却是不大懂商业,这方面迷糊着,却还装得很懂,神气道:“反正主子去大燕银号打了个招呼,银号那边再跟皇帝老儿打个招呼,事情就半成了!”
什么招呼啊,要通过银号……难道是抵押或者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