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游宫闻言点了点头,居然还有心情露出一点笑色,微笑道:“确实很冒险,但总该试一试才知道,不是么?我知道后果,而这也不是一时冲动,毕竟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
季玄婴深深望他一眼,瞳色清凉如雪:“你成功的可能不超过三成。”向游宫微笑不减,却已伸手拿起床头的外衣披在季玄婴身上:“动作快些,时间越长就越有暴露的可能。”
事已至此,季玄婴知道对方既然选择这么做了,就必是铁了心的,一定要带他离开不可,任谁也无法动摇,因此没有抗拒,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和鞋袜,向游宫便带着他悄悄离开,不知道向游宫事先究竟做了多少准备,总之他们一路有惊无险地顺利离开了圣武帝宫,又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了云霄城,向游宫催动全力赶路,两人都很清楚,走得越远,他们就越安全。
耳边水声依稀,当两人穿出一片树林后,面前便出现了一条大河,河边泊着一条船,这时向游宫才终于松开季玄婴,面上露出如释重负之色,道:“好了,只要我们乘船往西,进入流花江,就再不会留下任何踪迹。”话音方落,只听一个声音不徐不疾地响起,平静而缓和,然而同时却也蕴含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强大力量:“……是么?”
这声音淡淡如水,并未着力,但响在这夜深人静的野外,却恰倒好处地能让每一个字都被听得清清楚楚,字里行间更是带有隐隐森冷的坚硬感,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向游宫突然猛地一把抓住季玄婴的肩头,疾速飘退,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雪白纤长的手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径直抓向二人,那只手好似带有某种奇异的力量,无孔不入,封锁了四面八方,那只小巧洁白的手掌极美,如同一瓣细腻无瑕的雪莲,姿势亦是曼妙无比,然而此刻却只让人心中生出无穷的颤栗,在向游宫不甘的苦涩眼神中,五根玉指势不可挡,轻轻扣住了季玄婴的手臂,下一刻,陡然间天旋地转,季玄婴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被一股无可违抗的力量高高抛起,但落在地上时,却摔得并不重,只是略有些震荡,但整个身体却已丝毫动弹不得,连一根手指也不行,而这时不远处的向游宫已与一道青色身影交上了手,两人眨眼间就已来到水上,向游宫厉叱一声,右拳已重重击出,然而这一拳之下,对方亦是同样以拳相迎,在双拳接触的瞬间,向游宫只觉得仿佛被一座山正面砸中,全身的血液顿时因为巨大的震荡而几乎沸腾起来,气血翻涌,尤其右拳几乎失去了知觉,不知疼痛,但他此时又岂会退避,当下袖里剑灵蛇般蹿出,瞬时剑光纵横!
但这一切却诡异地仿佛投入死水当中的石子,并没有激起丝毫涟漪,一切都好象被黑暗悄无声息地一口吞噬,当季玄婴再次看清了视野中的画面时,只见向游宫单膝跪于岸边,一手撑地,对面,一个身形笔挺纤细的人影正站在十几丈外,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扬起,清美如月神一般的容颜上,殷红的双眸深深望向这里,嘴角微勾,如此清丽之极的相貌,本该有柔软妩媚之气,然而那一双深寂眼睛里散发的冷光,却令人根本无法生出半点邪念,他站在那里,就仿佛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那深邃冰冷的目光,好似深不见底的死渊,能够吞噬一切,这一刻,季玄婴心头突地一冷,好似心脏被锋利的冰锥深深抵住,冷意森森入骨。
师映川的目光淡淡扫去,其中似乎并无锋芒,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样子,反而是毫不在意的淡然,他甚至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于他而言,无非是一种表情罢了,与喜怒哀乐无关,一时间师映川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如同瀑布般散下的黑发,这个动作本该带有女性的脂粉气,但此时此地,由他做来,却给人一种诡异又惊骇的恐怖之感,此时师映川似乎并没有对人说话的想法,只是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本座这些年来是有些太宽容了,以至于很多人已经忘了本座是一个脾气并不好的人,所以才敢当面打本座的脸,是么?”
言及至此,师映川原本平静的目光徒然一利,犹如无数剑气爆发,寒光凛冽,他看向不远处正缓缓站起身来的向游宫,冷漠道:“你我少年时期结识,虽然不像我与白照巫之间那样友情深厚,但我也视你为友,然而如今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对待朋友的规矩?向游宫,我知道你爱慕季玄婴,但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从前即使在季玄婴还是我的平君的时候,我也并不阻拦你与他交好,然而现在,你却分明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
夜色深沉,淡银色的月光笼罩一切,润物无声,师映川置身于清风中,纤细的身子笼罩在长袍下,衣袂飘飘,不知怎的,看着他的身影,却仿佛是有些孤寂之意,而那说话时的声音于平和之中偏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慑人气势,这时向游宫却忽然笑了笑,既而深吸一口气,满头黑发却是突然崩断了发带,四散飞扬,整个人的气势突然上涨,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丝毫不能动弹的季玄婴,表情瞬间变得很是复杂,当他确定对方并没有受伤之后,这才收回视线,对师映川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