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间空阔的深殿内,微弱杂乱的喘息声若有似无,那是欢乐中又无法忽视痛苦的声音,良久,当一直紧掩的纱帐被揭开后,一双雪白的赤足便踩在了地面上,师映川随手扯过外衣裹住身体,走出门去,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沐浴更衣后的师映川又回来了,这时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也不动,身下凌乱的床铺被汗水血水与其他不明液体浸湿,一头水藻般的丰密长发铺散于身,尽管如今的师映川并不能真正人事,但床笫间的事情也并不仅仅只有一种,师映川有着无穷的精力与手段,他的手,唇,牙,舌,臂,腿,足,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统统都可以在这场另类的战争中发挥出极其可怕的作用,令承受者从头到尾都随时处于强烈的激亢以及痛苦当中,给予对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旖旎却又噩梦般的回忆,被彻底征服,他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魔,使出他所希望的一切手段,将对方带到欢愉的最高峰,同时也是地狱的最底层。
全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师映川站在床前,连一根头发都不乱,整个人仙丽庄正到几乎圣洁的程度,圣洁的样貌,甚至类似圣洁的气质,任谁也无法将他与刚才那个在床上像恶魔一样的人联系在一起,这也证明了人的表面与内在永远不是完全相同,此时就见师映川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望着床上那具白皙优美的身体,嘴角微微咧开,脸上就有了些似笑非笑的样子,但清美的眉眼之间却隐有寒意,道:“今天的你很不寻常,出奇地逆来顺受,不但如此,还试图努力取悦我,不再表现得像一块木头……说罢,你想要什么?”他说着,表情平淡,也没有借此用更多的语言来故意刺激对方,因为他觉得那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已经认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改变一个人的意志,其实比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还要困难得多,尤其是对于季玄婴这样的人而言。
床上那具白皙修长的身体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有,只听见沙哑的声音从那被咬出齿印的唇中吐出来,透着不曾掩饰的虚弱无力:“……让他出来罢。”没头没脑的话让人听不明白,但师映川却立刻知道了对方指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他就笑了起来,但这一刻,他就像是一条吐出了蛇信的剧毒毒蛇,每一个毛孔里都从内向外地透着一股子冷冽,面部的表情配合着那眼神,形成一个让人永生难忘的笑容,那笑容是残忍,包括冷漠,师映川满含古怪意味地盯着床上的人,这世上有些事情可以选择错,做错,有重来的机会,但是有些事情却是绝对不可以错的,一步也不行,师映川这样想着,嘴角就微露出一丝略显认真的笑容,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甲,笑道:“怎么,现在才想要表现一下你的慈父之心了?你这般心狠,当初一生下他就让人送到摇光城,如此隔绝骨肉,不觉得也太残忍了些么,那是十月怀胎才生出来的一块肉,谁家做父母的能有这样的狠绝心肠?你既然能够十多年来对那孩子不闻不问,何不就这么一直下去,不也很好?你要断情绝性,那就断个彻底好了。”
床上那人听了,没有反驳什么,也没有辩解,只道:“……他对你并无贰心,无非是报我诞下他的恩情罢了……你也已经惩罚过他,没有必要继续如此。”
师映川淡淡一哂,他望着床上的人,眼神幽深,当初唐王温沉阳出手,一动就是石破天惊,让人永世不得翻身,而季玄婴却是春风化雨,具有一种长久而持续的韧力,让人越发期待他的表现,以及想要看看他的承受力究竟会达到什么样的地步,这令人期待中又隐隐透露出一丝渴望,果然,生活就像是一出让人无奈的蹩脚苦情戏,折磨着被卷入漩涡当中的每一个人,不断地在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人生中肆意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师映川心中自嘲,并没有再尖刻地说些什么,只漠然道:“我不会答应你的,不过看在你刚才那么卖力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让你今日去看看他……如果你还起得来的话。”
说罢,拍了拍手,漫声道:“来人,准备热水,让他梳洗一下,再备一台软轿,待会儿送他去涯哥儿那里。”说完,看了床上那具筋疲力尽的身体一眼,便毫不犹豫地甩袖走了出去--那些时光,那些岁月,永远都无法再回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磨下去,只有偶尔的回味,却很难再沉浸其中,以往的那些经历早就让他知道,季玄婴或者说温沉阳,绝对是一个偏执的人,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他的想法,在这一点上,自己不也一样么?
小半个时辰之后,已经沐浴更衣后的季玄婴坐在镜子前,他似乎恢复了几分力气,但苍白的脸上却仍有疲惫虚乏之色,不过那一双眼睛里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明亮与纯净,那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不染尘埃,这样的纯净与外物无关,而是因为内心深处有着高度的自我认同才会具备,换句话来说,这双眼睛的主人,对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不曾后悔怀疑过。
--是的,不后悔不怀疑,但是,如果有一天时间真的可以回溯,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