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映川轻揉着眉心,道:“不错。王朝争霸,天下一统,这其中固然有权力野心的因素,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种强力整合世间力量、以便为自己的最终目标而服务的最有力有效的手段罢了,说的残酷一些的话,那就是权力只是方法,长生久视才是结果。”
左优昙闻言,笑了笑,他对师映川很了解,这是一个有权欲的男人,宁天谕如果没有权欲,又怎么会有泰元大帝,师映川如果没有权欲,又怎么会到达今日的地步,就算这个男人的最终目标是让权力为自身本质上的提升而服务,但一个雄性生物天生就是有着控制欲的,就算能够做到不迷恋,不被权力反过来操纵,但真正拥有这些东西之后,就会明白它所带来的迷人滋味究竟是多么的令人沉醉。
也许是太沉重了些,两人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继续聊些家常,不过左优昙在随意扯了几句话之后,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提起自己想说的事情,他认真看了一眼师映川的表情,这才道:“二公子……”刚说了三个字,师映川却已打断他的话,目光冷然:“如果你是打算替他求情的话,还是免了。”左优昙默然,后来就叹息道:“毕竟那是他生父。”师映川面色如水,淡淡道:“他的性子,是该磨一磨了,至少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可以。”
左优昙犹豫了一下:“不担心他会怨你?”师映川无所谓地拈起一枚果子,淡淡道:“我这一生,爱我,恨我,怨我的人很多很多,不差他一个。”武道修行,最根本的就是肉身与精神上的高度统一,如果仅仅只是具备强悍的身体,却没有足够相匹配的强大坚定心灵,那么就注定了无法真正做到勇往直前,未来必定有限,以师映川如今道心之坚,纵然是至亲,也不能够动摇他的内心想法,也因此导致在这条路上,他注定了最终会走向孤独。
左优昙拿起茶杯,叹道:“其实直到现在我还很难相信,季玄婴从前竟会是害你之人。”师映川听了,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仿佛是回忆起了某些深埋在记忆当中的东西,不堪回首的往事聚于心头,令他微微皱起了精致的眉头,面上闪过一丝憎恨之色,但是很快他就恢复如常,微微垂目,神色很是淡漠,道:“当初是我棋差一着,高手过招,讲究的是一击必杀,温沉阳平日里从未露出端倪,结果后来却是毫无预兆地就来一招石破天惊,助赵青主成事,他隐藏得如此之深,我输得不冤。”
左优昙听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迎向师映川的目光,道:“那么,为什么还留他在身边?你大可以废去他的修为,将他囚禁在某个地方,衣食照顾周到,让他在日复一日的死寂生活中慢慢走向死亡,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完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这种做法也不会让平琰和倾涯埋怨你,何乐而不为。”他顿了一下,语气中不无担忧与凝重:“我怕你是在玩火。”
听了这话,师映川垂目而笑,眼里却没有笑意,他两手交抄以一个放松的姿势放在石桌上,淡淡道:“也许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时刻让我警惕和自省的人罢,有他在,只要看到他,我就会经常想到曾经他对我做的一切,我就不会松懈自己,会时刻保持对任何人的戒备与不信任,他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我的不足。”师映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虽是淡然,但字里行间却隐隐透出铿锵有力,令人非常清楚地感受到那种一往无前的强大信心,这时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有精光乍现:“知道么,优昙,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不是危险,而是安宁与和平,有一种杀人利器往往杀人不见血,那就是安逸的生活,它会在不知不觉间消磨人的意志,所以,我永远都会让自己处于警惕状态。”
左优昙沉默了一时,就道:“你这样恨他……当然,你这样也是对的,可是我却还是想起当年我们还在断法宗的那些时光,那时你成亲不久,几位伴侣之中最爱护的就是他,当时的宝相龙树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嫉妒你对他的好,到现在,这一切却都已经消失在岁月中,真像一场梦。”师映川静静听着,就笑了笑,神色平淡道:“恨?不错,现在的我,的确是有怨恨的,不过这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我长久以来都在拼命向前走,探索生命的终极,我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的话,我也一定早已与此时不同,想必已经领悟到更多的东西,那时的我,就算从前还有什么恨的低级情绪,到后来大概也早已抹杀掉了。”
说完,师映川伸手将凉了的茶推到左优昙面前,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优昙,你如今已是年过四十,却还没有成家,不仅仅是你,宝相,十九郎,梳碧等等,你们这些人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