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小半柱香之后,正坐在一块干净草地上休息的季玄婴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睁开眼,就看到远处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师映川手里提着两只野鸡,而身旁那个黑袍金冠的憔悴青年则拎着一只肥大的野兔,另一只手托起一片大树叶,里面包着的应该是一些果子,身后跟着一匹黑色的骏马。
季玄婴的眼中隐隐闪过什么,他没有站起来,只是神情平和地看着两人走近,师映川没有解释什么,也无法说什么,他一言不发地垒灶生火,宝相龙树蹲在他旁边,帮他剔剥着兔子和鸡,不远处澹台道齐看着着一幕,淡淡冷笑一声,似乎洞察了一切,并不在意。
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吃了午饭,在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再次上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季玄婴与宝相龙树兄弟两人都骑马落在后面,宝相龙树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那腹部虽然还束着腰带,但也已经能够看出来异常了,腰身显得粗浑,宝相龙树心中泛起一丝微酸之感,低声道:“玄婴,从小到大你有意无意之中都会喜欢跟我争,跟我比,不过这些我不在乎,毕竟我是你兄长,可以让着你,这些都无所谓,但映川除外,我不会把他完全让给你,即使他不能全部属于我,但我也至少要得到最大的那一份。”季玄婴面色平和,道:“……这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大哥。”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处绵延近千里的山脉,澹台道齐望着这个地方,眼中浮现出复杂之色,下一刻,他忽然弃了自己座下那匹珍贵的呼雷兽,大步迈出,飘然向前而行,其余三人见状,互相看了一眼,便也纷纷下了马,紧随其后。
四人弃了座骑,反而速度快了许多,澹台道齐当先走在前面,大袖飘飘,虽然他看样子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但每一步却似乎都跨越了极长的一段距离,好在澹台道齐很有分寸,并没有全力施展身法,不然其他三人根本就追不上他的脚步,不过季玄婴怀孕已有数月,刚刚提气掠出一段路程,就觉得隐隐有些不舒服,这时身旁师映川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便伸出一只手挽住了季玄婴的胳膊,几乎与此同时,另一条手臂也被人握住,季玄婴侧目看去,只见宝相龙树面色平和,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将他稳稳搀住。
师映川与宝相龙树一人一边地拉住青年,带着对方赶路,季玄婴自己几乎再没费半点力气,全部由两人带挈着,速度极快,一路上只听风声在耳边呼啸,转眼之间就已经走过了很长一段路,等到四人在群山之中穿行了近百里之后,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陡峭无比的大山,一行人由澹台道齐带头上了山,走着走着,一段极窄峭的小路贯通脚下,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就是不见底的绝崖,这小道极窄,仅可容一足落上,寻常人若是来此,定然没有胆子通过,即使是一般的武者,稍有不慎也会失足滚落,摔个粉身碎骨,不过这个问题对于这一行四人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很快,四人便通过了这一处险路。
转过此处,眼前豁然开阔,竟是别有洞天,师映川看着眼前在耀眼的阳光下宛若仙境的一幕,一时间不由得惊讶无比,只见满眼满目都是花的海洋,有清澈得隐隐泛蓝的小湖,绿油油的草地,参差的树木,振翅飞过的鸟儿,蹁跹在花丛中的蝴蝶与蜻蜓,甚至还有银线般倾泻而下的瀑布,身处其间只觉得花香扑鼻,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如斯美景,当真是如梦如幻。
就在师映川他们三个年轻人惊讶于这一处人间仙境之际,澹台道齐却是心中百味交杂,阳光下,男子怔怔站在原地,感受着这里熟悉又陌生的清幽味道,眼眶忽然就微微酸涩起来,多年之后,今日终于故地重游,那种无法言说的情思感怀就像是一张密密的大网,将他整个人兜头罩住,挣扎不脱,一时间澹台道齐游目四顾,只见周围人迹全无,显然在这些年里并没有外人来过,澹台道齐极力定住心神,向前走去,身后三人也从迷醉中清醒过来,紧紧跟在后面。
四人拐过瀑布另一侧之后,只见几棵花树旁有一间木质的房屋立着,不是很大,周围花影艳艳,草丛里甚至还蹦出一只见人来了惊得立刻逃窜的野兔,澹台道齐眼见此情此景,却是停下了脚步,只沉默着不言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举步前行,来到了木屋前。
澹台道齐在房前站定,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地抬起右手,掌心按到门上,紧接着缓缓施力,就听‘吱嘎’一声响,门被推开了,澹台道齐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目光在里面一扫,心头顿时涌起一阵不可自抑的强烈情感,屋里的摆设都是极熟悉的,虽然简洁但却不失雅致,一桌一几都是当年他亲手所做,而如今也还是最初时的模样,只不过因为多年无人居住打扫的缘故,因此家具上都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澹台道齐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强忍着沸腾的情绪,又转身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陈设与先前所见也是一样的风格,床前落满灰尘的素帐静静挽着,澹台道齐走到近前,看着这张曾经载满了自己与藏无真无数柔情蜜意的床榻,正要伸手去摸,却突然间双目一滞,定定地瞧着面前的木床。
床上的被衾枕褥表面都是蒙着一层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