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你这是怎么了?”沈渊捧着茶杯有些不耐烦。边上的绯月也奇怪起来,扶着桌沿一脸不解地看向这面。
“那客人说,说她们不干净……”绯云脸涨得通红,“他说,要冷香阁芳名在外的花魁去作陪……我还没下楼,就听见她们在说这事,说是怎么劝那人都不走。姑娘!这可怎么办呀,可别又和从前似的……”她额头的汗珠已经开始向下淌,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沈渊还好,绯月的神色却也开始不安,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似乎在试图遮挡架子上那把挂着平安扣穗子的短剑。四年前那场骇人的闹剧,着实给这两个留下了阴影。若是小姐恼了,又一时冲动起来,会不会伤到人且放下不提,万一又病倒了……她们简直不敢想。
她们的主子倒还淡定,撂下茶杯追问详情:“那人现在在何处?是撒酒疯还是清醒?夫人又是如何说的?”
绯云显然是懵了,最擅长的讲故事也讲不出来,磕磕巴巴地回了一通。沈渊耐下性子,听出了个大概。
那不依不饶的客人现在在三楼的雅间里,没有醉酒,非常清醒且正常,点明要花魁晏儿作陪说话。阁主夫人已经劝过,花魁现在不见人,结果无功而返;盛秋筱默不作声回了房,观莺遭了嫌弃,正在楼下哭闹,但无人理她。
沈渊撑着额角略作思考,终是缓缓吩咐道:“得了,绯月,你去回夫人,就说我愿意去见见。”
“姑娘真的要去吗?”绯月踌躇着不敢照做。
“都摆明了是冲着我来的,不去看看能成吗?”沈渊瞥她一眼,少见地露出些妥协的疲态,“何况……那样的事情,冷香阁中不能有第二次了,既不是来滋事的,闲话两句,打发他走便是。”
绯月回来时,墨觞鸳也一同过来,但言无需迁就,总有法子应对,最不成只当是个狂徒,轰出去便是。沈渊只是叹口气:“四年前倒是轰出去了,可后来怎样了?夫人放心,这人既然清醒,且是点明了要我去,想来也不是什么蛮横之流。”
夜里有些凉,沈渊挑了身薄绸浅朱红斜襟立领长衫,象牙白暗纹缠枝莲百褶月华裙,内衬细棉窄袖浅胭脂色短衫,袖口滚一圈织银莲花纹,戴一串双层南海珠间蜜蜡珠的软璎珞圈。
绯云为她绾了堕马髻,髻底簪了一枚衔水滴芙蓉玉五尾凤钗,竟是由整块白玉雕成的,尾羽末端亦各嵌一粒米珠芙蓉玉,髻底仍是压几枚珍珠发针,搭配一对简单的珍珠耳坠子。
“姑娘可要上妆?”绯月俯下身,温声问了一句。
“不必了,大晚上的也看不出来,只涂点口脂,再描朵花吧。”沈渊看了眼妆镜,对自己的容貌她向来是满意的,何况现下,她也没心情涂脂抹粉。
涂好薄薄一层正红口脂,用银红胭脂在泪痣处勾了一朵简单的五瓣海棠,合上妆镜,沈渊扶着绯月的手,起身出了门。门外早有水芝在等着,引着沈渊去了对过雅间里。
先前还讥讽过观莺,这会自己也一请便去了?沈渊脚步很轻,跟在水芝后面轻哼一声,唇角弧度很是不屑。她又实在好奇,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怎还有人记得什么冷香花魁,那人既未醉,倒也不妨去一探究竟。
“凌公子,花魁娘子到了。”
短短的几步路根本不够她回想更多。水芝叩了叩门,向里面回了句话,而后启门让开一步,向沈渊施了一礼请她入内。
待沈渊进了房间,水芝躬身上前合好了门扉,又噤声细听了好一阵,方和绯月一起退了下去。
被称作“凌公子”的人此时正坐在房间正中的小桌旁,一手拎着把折扇,一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一身暗苍青色长袍,烛光下有些看不清面孔。听见有人进门,他朝这边看过来,抬起扇子点了点,示意沈渊过去。
沈渊心中有些恼,还从未见过对她如此倨傲的人。转念一想也罢了,来这冷香阁的,对她客气也好、倨傲也罢,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尊敬她的?说到底,都是来寻欢作乐的罢了。
至于为何都不敢对她放肆,还不是因为……四年前的缘故么?以她如今在世人眼中的身份,四年前那事儿,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反而会被耻笑吧?一个花魁,竟披头散发地与人打架斗狠,呵……
沈渊无暇回顾陈年旧事。方才,她在距离门口三步之外,已经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这种感觉让她暗自好笑,究竟是她沈渊过分警惕,还是这冷香阁总会吸引些不同寻常之人呢?她倒也不害怕,只管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至于让自己深受其害就好。
“凌公子。”沈渊缓缓走上前,在两步之外停下,稍稍曲了曲膝盖,如常只行半礼。行走间沈渊已经看清这凌公子面相,五官倒是清俊,也并未失了阳刚之气,用一方白玉冠束着头发,腰间缀着块玉佩,似乎刻了个什么字。
之前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酒后烧心的感觉被两口茶压了压,这会却又有些难受起来了……沈渊悄悄掐着指尖,只希望这凌公子不是个麻烦惹事的。
“花魁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沈渊不去看他的脸,依言去了他身边坐下,却见桌上摆着酒壶酒盅,忽然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凌公子,为何深夜造访冷香阁?”沈渊刻意先发制人,挑了个离饮酒远些的话题,面上不带笑容,只在嘴角噙一抹极浅的笑意,“虽然才刚入冬,可到了夜里,还是凉浸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