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
陆长庚刚下了马准备踏上入府石阶,时越就已经迎了出来。
“将军下朝回来了。”
陆长庚轻轻嗯了声,见他面色不大好看又添补了句:“不是让你歇着吗。”
时越道:“是璟王殿下着人前来传话,说是…要见您。”
“莫辞?”
陆长庚缓缓歇下脚步,原本一脸的阴沉逐渐转而明朗。
“是。”
陆长庚得了具体去处,急急换了身衣裳便出了府门,只是一时走得匆忙,竟丝毫没能留心后头神色不明的莫泽恩主仆二人。
而莫辞这头,未免被人发现他同陆长庚有过多牵扯,特换了身不大显眼的松林浅绿色常服,及普通男子佩戴的简单镂空银冠。
又特选了偏远些、不扎眼的普通茶楼定了间雅座。
“这个时辰,璟王殿下不在府里伴着怀有身孕的王妃,倒有心思请我吃茶。”
陆长庚神色半懒在他对面落了座,唇角一扯嗤笑道:“怎么,昨日才查出有孕,今儿就吵架了?”
莫辞极力控着心里阵阵暗涌的惊涛,慢条斯理地将茶杯往他身前送了送:
“看你常日爱吃这云雾,且试试它这小庙之物能否入你的口。”
见他这般淡然,陆长庚也不动声色地端起来轻轻拨了拨。
随着里头茶叶缓缓浮沉,浅浅茶香随之而来。
醇厚。
甘香。
陆长庚静静受下这清气,这些年,同他交道过一两次的人都以为他喜欢这云雾。
只是,这么多年他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其实他并不喜欢云雾。
这是古君尧每每饮酒的必备之物。
她说,吃了鹿血酒第二日口里又甜又腥,难受得很,唯有这云雾才能压一压。
从前是为了迎合她的喜好便说自己喜欢它。
而如今每每沏茶他只要这云雾,是因为怀念,还是习惯。
他不知。
“茶是好茶,只是…来此处饮茶的不过是些行色匆忙之人,想是没有心思去细细品茗的。”
陆长庚缓缓置下茶杯之时,浅笑暗波正好对上他的眉眼:“倒可惜了这茶,分明是绝佳的极品之物,竟寻不着对胃口之人。”
莫辞知他是以这茶比做古君尧,分明是心怀青云志的仙鹤人物,自己却只当她是个深闺妇人,可怜自己同她朝夕相处却不懂她分毫。
陆长庚语气渐歇,缓缓抬眸见他仍是一脸淡色又讽笑道:“就如你那王妃,你日日说爱她,到头来啊,你不懂她,也不对她胃口。到底是蹉跎一场……”
“我的王妃,我不懂。”
听他字句带刺挑拨,莫辞也跟着笑了笑。
陆长庚眉心渐懒,虽无只字片语,也不难看出那是对以往他不得所见之事的扬意彰显。
莫辞凝他眉眼分寸,滞了好一阵才有意探出:
“本王只一虑,陆家同江家从无交道,而陆将军回烟都又不过数月,何以将我的王妃看得这般明晰?又因何对她这样执着?何况,十三年前你去赤凌之时,她不过是个孩子,同你又会有什么纠葛?”
“这与你无关。”
陆长庚眼眸一收,顿了稍刻控下思绪又道:
“说吧,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莫辞笑了笑:“自从罢了爵位,你这风光也不如从前了罢?”
眼见他眸中添了些意味不明之色,莫辞有意将语气歇了稍刻,定定凝他逐渐对上他的眉眼。
“我想同你做笔交易。”
陆长庚冷笑了声:“就你?除了你那王妃我有些兴趣,你还有什么能同我做交易?”
莫辞道:“你别忘了还有江家,你屡屡得罪我的王妃便是同江家为敌,若他们阻你,你觉着复位算盘所剩几何?但若化敌为友,你这胜算又有多大。旁的,还需我来点拨吗?”
后头半句,字字铿锵有力,似是尽在掌握。
“江家?”
陆长庚禁不住讽笑出声来。
“璟王脸上这伤还没好全罢,怎么就忘了它的来历?”
莫辞道:“我同江家关系如何与你并不相干,至于你的侯爵,我自有法子助你复位。”
陆长庚眼睑微颤了颤,是有些动摇的松缓:
“条件是什么?”
莫辞唇角一弯展了个笑,无言之中万事昭明。
陆长庚眉心一松:“你要的是那所谓的护卫?”
莫辞仍是不曾道出只字片句,似正在用天生而来的高高在上将他毫无悬念的碾压一场。
陆长庚缓缓敛去几度松动的念想。
思绪一定:“可是…就你那护卫,想必陛下也是很感兴趣的。我若交予陛下,一样能复位,为何要冒险同你做交易?”
莫辞轻笑了声,“你怎知陛下只对你手里的东西感兴趣?”
“什么意思。”
陆长庚心一沉。
莫辞却收了余话,只身形不动定定凝他,似事事成竹在胸。
陆长庚极力缓下思绪跟着对上他沉眸,却探不出里头深意分毫。
两人就此默了许久,拨得陆长庚心神愈发凌乱。
“不论你手里握了我什么把柄,你别忘了你的娘舅征远候,狼王,是在我手里。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给他安个谋逆之罪。我想,没有什么戏码能比它更为精彩。”
——看来,他确已知晓了李宣的真实身份,而且看他这架势,是绝对不可能把他轻易交出来。
莫辞极力控着神息尽可能的不落了下风。
“那且试试,本王倒要看陛下到底对谁的手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