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计既已售出、目的也达到,莫辞自也是不敢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静养十来日,这伤终是大好。
再者,眼看也快到了除夕,瞧着这日风和丽日适出行便开始动身回了烟都。
烟都城。
陆府。
这到了年下,各类军务也是变得繁杂起来,以至近日陆长庚都分不出心思去关注江予初的动向。
其实他正经之时倒也像模像样的,整日里不是扎在军营里就是窝在书房中,又是忙着发放军饷年赏、又是忙着安排年关驻守,事无巨细件件妥帖。
倒真有鲜衣少年的意气风发,及身居高位该有的稳重之气。
这日,斜阳微暖。
莫泽恩静伫于房门口,两目无神望着院落月亮门,浅浅暖阳细温洒上她的发,却再除不去眼下晦暗。
“算着日子,我皇叔皇婶早该回了罢。”
白薇回道:“今晨奴婢出去采买之时倒见着璟王府的护卫率先回了,这会子,璟王应是带着文扬县主去了李氏宗祠。”
莫泽恩怔怔回神,“怎么今日才回呢?”
雪嵩笑了笑,“想必是珩州乐子多,璟王夫妇贪玩了两日。”
莫泽恩眸中若有所思地微动了两圈,意味深长道:“是啊,得找些乐子了。”
“公主何意。”雪嵩面上笑意渐凝,眸中带了几分懵懂迷雾。
莫泽恩面色无波,静静道:“算着时辰,皇叔应该忙完了,快回府了罢。”
雪嵩抬眸四下扫视之际计算着时辰,“想来是了。”
凉风斜阳之下,莫泽恩唇角掠过几分诡谲笑意。
“既是公务繁忙,想必将军也累了,去沏杯茶来。”
婢女福了福身缓缓退下。
院落寂静,莫泽恩眸色仍是一片沉暗,轻声叹出几分不明涩意。
静伫良久。
缓缓扬起指尖,遮上那片下斜日暮,抬眸,几分微弱暖光落入沉邃瞳中,刺得有些灼痛。
“公主。”雪嵩端着茶杯送至身前。
莫泽恩缓缓敛眸,眼下是强灼后久散不去的几片黑影。
“我来。”莫泽恩接下托盘,眼角似笑非笑——
江予初,陆长庚。
你们予我之痛何止如此,我又怎么会轻易让你们安生呢?
书房没有锁门,莫泽恩轻轻一推便开了。
陆房四宝、几摞账本及一大一小两只算盘。
堂内左右两侧各置了套矮小一些的书案,阳其山同府内管事各坐一边,案上摆放的是同样物件。
大抵是核算军饷账目及府内年度开支罢,莫泽恩不懂,也无心参与,只静静送上一杯茶。
房内仍在忙着手里活计,无人闲暇抬眼相看。
“出去!”陆长庚忙着记账,头也不抬地低斥了声。
莫泽恩不做应答,只凝定原处,静候他的抬眸相望。
良久。
陆长庚自然知道送茶之人还在,便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来,“还在这里做……”
撞上莫泽恩的一瞬,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立马换成了厌恶之色,语气也更为爽利,“你又来做什么!”
阳其山这才抬眸扫视了两眼,望见陆长庚微怒神色,便懂事地带着管事出了房门。
莫泽恩也不在意他这神色,镇定迎下他的眸光,两目含着几分挑衅地笑了笑,“我下了拜贴,明日我要去一趟璟王府。”
“你又要做什么!”陆长庚砰一声置下手里毛笔,墨汁毫不客气地甩上书案,呈出几道星点黑印。
莫泽恩故作柔和的笑道,“皇婶近日辛苦,身为侄儿去看看她,有何不妥吗?”
陆长庚嫌恶地挪开了眸子,“你想说什么!”
莫泽恩两眸嘲讽般飘然轻扫,语气仍是故作柔善,“皇叔带着皇婶去了趟珩州,今日才回,这么些日子没见,我这做侄儿的是惦记得紧。”
“你说什么?”陆长庚怔怔回眸,眼下掠过几分不可置信的薄怒。
“看来,皇婶是没同你说呢。”莫泽恩闻言扬起指尖遮去半面狂然嘲讽笑出声来,笑得那是一个花枝乱颤。
笑了好一阵,见陆长庚面色愈发沉怒才稍克制了些,“你说…他们原该十日就能来回的路程,这偏用了大半月,以我来看,若非快到了新岁,怕是还不肯回呢。”
陆长庚沉沉呼出口气,蹙眉敛眸之际极力控下上涌怒气,“出—去——”
莫泽恩并无退意,继续嘲讽道:“你说,你这才因为她丢了爵位,她就这般躲着你,安心做她的王妃去了。说到底,你值不值呀!”
“出去!”陆长庚置于案上的手静静握起了拳头,语气比方才更为沉慑。
见他已慢慢上了勾,莫泽恩哪里肯轻易作罢,笑了几声又茶里茶气道:“听说他们今日还去了李氏宗祠,算着时辰,现下怕是在回府的路上了,今儿让他们好生歇一宿,明日我再登门拜访。”
话语未尽,莫泽恩有意地望着他停了稍刻,见他面色愈发难看才又开腔,“你若想去,我是不介意多带个人的。你瞧,我这正妻是不是比那皇婶还要贴心呢?”
陆长庚滞了滞,极力控下心底怒火。
缓缓抬眸,“你会这么好心,明目张胆带我去见她?”
“父皇说了,夫妇一体,那你所求便是我所求。”
“谁知道你这心又藏了什么糟烂破货!”闻听“夫妇”一词,陆长庚刚缓和些的面色再度沉下。
这一词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是有妇之夫,偏这妇人还这般难缠。
这是昭示,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