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轿中。
两人仍是默声各坐一边,静听着车轮滚声。
昨夜未眠,今日又是一场费力恶战。江予初只觉身心俱疲,正敛眸养神。
几起浅阳透过帷裳轻洒在她的侧颜,下颚至脖颈呈出一道清澈诱人的弧线,玉脂细腻透亮,衬得两片唇色如天边丹霞。
莫辞静坐在一旁,两眼时而微斜着以余光扫过她的脸,几次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下了,只微微低眉颤了颤咬肌。
“有话就说!”江予初似早已察觉,便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来,语气沉沉。
莫辞垂下眸子略笑了笑,语气温善,“今日算你帮了我,我记你一恩。”
“幼稚!”几丝不屑之意游于她的眉间,目中含着几分孤清。
莫辞并无怒意,只镇定道:“比起王妃,我自叹略逊一筹。”
江予初轻嗤了一声,转脸挑开了小窗帷裳,外头盛华之景尽收眼底。
若非陆长庚手段卑劣,若非自己心盲,赤凌也会是如此!
江予初暗自在袖中紧握着拳头,双目再度涌起几分怒火。
“王妃不幼稚又怎会同泽恩那等小辈顶撞?”莫辞不曾留意江予初的动作,只低眉拨弄着袖口,语气微讽,目中仍是旁人看不透的凉意。
江予初放下了帷裳,待强按下了心里的怒火才转身将目光落定于他的脸上,“你是在责备我不给泽恩留颜面?”
莫辞凉眸微凝,唇角轻扬,“我只是在提醒王妃,万事谨慎、方能长远。”
他面上的谦谦君子之态终是掩不掉目中的那一抹凉薄,就如此人分明功夫了得,却非说自己已拉不开弓、提不动砍刀,此人的伪善着实令人生厌。
江予初沉沉道:“璟王果真谨慎,分明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却要装得这般柔弱!”
莫辞寒目一扫,面色沉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予初目光微微一凝,左掌蓄力一转往莫辞右肩轻轻一划。
莫辞凉眸轻扫,身子微微一侧便只手挡下,正当松懈之时,她的右掌已推上前来正击中自己胸口,只觉掌力暗涌、势不可挡。
未及反应,江予初左掌再度翻上前去直逼他的喉管,莫辞咬肌微微一颤、瞳孔轻然一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蓄力挡下颚下的爪子。
江予初沉哼一声,两手压下他腕的瞬间以足尖蓄力,正欲击上他的双膝,谁知抬腿间却被其抢先反腿扣下,江予初一个踉跄便扑了上去,径直撞中了一袭温墙……
莫辞毫无避让之意,一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一手轻趁着她的腰,转眼间便将其摁在身下,眉宇轻笑,似略有兴致,又似讥讽,“王妃何时竟学了这三脚猫功夫。”
“殿下……”夏芒隐约听了些动静,暗觉不妥正想一探究竟,哪知一掀开轿帘…只见着两人正似暧昧得紧……
“滚!”轿中两人齐声微怒。
“……”夏芒好生尴尬,放了轿帘便转过身去,两眼直直盯着马身,双手胡乱在衣上擦了擦,嘴里喃喃,“到底是新婚哈,这会子功夫都不放过……”
江予初心下一横,抬起一膝正欲撞上,莫辞两手一松便翻开身坐回了原位,双目微沉,“还来!”
江予初沉哼一声,往莫辞对面微挪了挪。
莫辞略扯了扯上衫,眉梢轻佻,“王妃倒似对它很感兴趣……”
“无耻!”江予初愤愤骂道,随手扯上了滑落在肩头的外衫。
莫辞笑了几声,勾着指尖轻挑了挑她的下巴,“王妃可要见识一下真正的无耻。”
“滚开!”江予初扬起手掌打落了他的手。
莫辞双唇微抿轻笑了笑,“分明打不过我却非要屡屡撩拨,看来那永夜不过如此,才一夜功夫便已将其抛诸脑后。想来也是,论品貌才气,我哪点比不上他……”
初闻“永夜”一名,江予初心底微微一颤,似有一腔热意就快涌出喉间,脑中急现阵阵晕眩,周边繁杂再不能入耳……
此时马车正好缓缓停下,夏芒再不敢掀轿帘,只在外头低声问了句,“殿下…您……好了吗……”
莫辞敛下笑意,挑开轿帘独自下了轿,待转头向她伸了手却迟迟不见她出轿。
遂又挑开了轿帘,只见她正斜靠在轿中,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按着胸口,面色略青,额间渗着星点汗珠,似十分痛苦。
“你…怎么样……”莫辞蹙了蹙眉低声问道。心下暗疑,莫不是方才下手重了,或是话说重了?
江予初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凉汗,抬眼间视线逐渐明晰,直至看清了莫辞的脸又似安定了许多,脑子渐清醒,心底暗涌也渐沉静。
“死不了。”江予初提着长裙跳下了马车,没好气道。
“……”莫辞讨了没趣,只得静静跟在她后头进了府门。
夏芒本在暗自窃笑,望着江予初的背影不禁迟疑了一阵,讪讪道:“王妃怎么生气了。”
莫辞回眸略扫了一眼,见夏芒乖乖闭了嘴,便吩咐了句,“王妃饿了,送些果子点心来!”
“……”夏芒拱了拱手。
“永夜”。
江予初暗自记下了这名,方才这样反应,此人同江予初定然关系匪浅。甚至,同自己住进这副躯壳有何关联也未可知。
江予初进房门时垂眼间望见了身下的影,转身便“哐”一声合上了房门。
莫辞怔怔站在门外凝滞了半晌,顿在半空的手放下也不是,推门也不是。
身后端着点心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