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将前世今生的委屈,通通哭嚎出来。
窗棂旁,阳光透过梨树的枝桠斜射进来,形成斑斓的光斑。
冀漾默默的陪在小丫头身边。
他从没见过她这么绝望过,就算初见时一身屎臭的她,也是那般有“活力”。
忽然生出些许后悔。
这般会不会过于拔苗助长?
他给她倒了一杯人参蜜水。
是小丫头时常到他屋里偷喝的,虽然平昔没告诉自己,但他也知道。
花沅的小手又开始抽筋,抽得像鸡爪子一样,根本拿不稳茶盏。
她用湿漉漉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她本应泛着淡蓝色的白眼仁,却因为大哭泛着血色,眼眶红红的,好似只受惊的小白兔,可怜极了。
不知为何,冀漾看她这个小模样,竟有些好笑的感觉。
可貌似时机不大对……
为了掩饰,他拿着茶盏给她喂了下去。
“咳咳!”花沅喝得太急了,呛得直咳。
“慢些!”冀漾本是远远的喂水,赶紧上前一步,给她拍拍。
花沅好似找到了依靠。
她双手环抱住他的劲腰,把小脑袋埋在里面,嗡声嗡气,道“哥哥,是林淑清害死了我的祖母!
祖母最疼我了!”
冀漾想推开她的,但是想到她这么柔弱,抬起的手又重重地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重新抬起,轻轻地掰着她抽成鸡爪的小手,尽量给她捋顺了。
“嗷嗷!”疼得花沅呶呶直叫。
他眸色深邃,缓缓开口。
“林淑清的父亲乃国子监大儒,学子遍天下,这里面就包括你的祖父花信、你的父亲花克俭。
林淑清更是尚书府的当家大娘子,掌握中馈。
她的长子花克勤,乃成化二年榜眼,如今官居礼部右侍郎。
花克勤之妻李莹,乃大学士府的长女,通诗书、女红,能酿酒,曾为内阁学士焦芳妻吕氏讲解《列女传》《孝经》诸书,同朝中诸位重臣夫人私交甚好。
长孙花壎,以祖武功授锦衣卫世袭百户,娶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次女,其娘家背景雄厚,与荣贵妃有私交。
女儿花克慧嫁从三品怀远将军。
文臣武将,都有林淑清的依仗,她根基在花府,早就稳了……”
这些关系花沅是知道的,所以她前世才没有办法撼动林淑清,直到冀漾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昂着小脑袋,望着那张臣大人重合。
他看似病秧子一般的身体,却并不孱弱,反而蕴含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就不要再从后宅动手,将花信和花克勤,通通都拉下马!”
冀漾面色微凛,道“那般你和花克宽,将不再是世家贵女,而是罪臣之女。”
“求哥哥教沅儿!”
花沅很快就意识到不妥,虚心求教。
她毕竟是经历过一世之人,心中虽恨意滔天,但很快在痛苦中,逐渐冷静下来。
冀漾提醒的对,如今她的祖母虽亡故,但宽姑姑还活着,的确需要投鼠忌器,至于自己则不需要担心,她有阁臣大人的金大腿,定会护她周全。
可是她好恨啊!
她睫毛低垂遮住了瞳眸里的恨意。
冀漾垂眸,睨着她,道“我从不是纯善之人,我的手段可谓之狠辣。”也就是说,花沅要是小打小闹的话,就不要麻烦他了。
“求哥哥指教!”花沅很是确定自己需要什么。
再说她无论是脑子、还是手段、人脉,比起冀漾通通都差远了,拍马不及。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自己的确被林淑清给养歪了。
不然她也不会连算数、书法,这些最基础的东西,都不会。
冀漾浅笑,淡淡道“我的师傅曾经告诫我,人生在世,行路匆匆,不过几十个寒暑,无论何种仇,任何恨,都不能成为泥足深陷,自苦的借口。”
“哥哥,沅儿报完仇,就不苦了,依然会好好的活着。”她还有璀璨的人生没有完成,如何会与仇人同归于尽?
冀漾心头一松,这才慢悠悠品了几口茶,缓缓道“花府的关系看似牢不可破,但要令其内讧,却也不难。
有些事情,无需亲自动手,投下药引子,让他们自己去熬药,至于是毒药,还是良药,皆要一口不剩的饮下去。
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
让他们知道有些逆鳞,触碰者亡!”
“噢!”花沅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没明白他说的什么,但感觉应该还不错。
冀漾带有深意地打量一眼,小鸡啄米般的小丫头,只觉得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
天际堆叠着重重云翳,被温暖的春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