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紧蹙着眉,容境出了门,问向在外候着的容襄。
她面色微沉,周身更散发着一股子生冷,显见是极为不悦的。容襄垂着头,一眼都不敢看她,只紧忙回道:“是有人,对过鹿邑城的栖迟山动手了!”
作为大凉境内最长的一条山脉,栖迟山绵延千里,共过鹿邑,奉节,临安三座城池。
这其中,过鹿邑城的栖迟山,是西陵氏的族居地,鹿邑城也与临安奉节两城不同,是早些年城主府败落,已被皇室收入囊中的地方。
容境闻得此言,神色一凛,快步往外走去。
如此新婚之夜,她旁的或可不问,过鹿邑城的栖迟山却是西陵昭的地方,西陵昭为她迎亲而出山,地盘上出了事,她不能不管。
露华院外,西陵昭和白澜夜已经有几分焦急地在等她了。
其实原本,慕容以沫也是要留下的,只是不料,泰元城内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言说现下慕容城主病重,请她速速回去主持大局,她才连晚间的宴席也赶不上,便紧忙着策马而去。
此时,一贯没个正经的白澜夜也敛容以待,一见容境出来,便道:“那帮狗娘养的,居然连西陵氏的人也敢动!”
鹿邑西陵氏,史载中最神秘的世家大族,自大凉开朝,她们隐世已有百年,轻易绝不会出世,一旦出世,便是要逢乱世。
只因她们做的,是兵器交易。
治世中,她们在山中踏踏实实潜心磨剑。
乱世中,她们便以兵器贸易牟取暴利。
她们似正,能忍受孤寂百年,一心为朝廷供应低价的军用武器,以保朝廷有守疆卫国的装备力量。
她们亦邪,出世便不再讲究公道,做生意眼里只看银子。
世间关于西陵氏的传言有千百种。其中一种,道是西陵氏受乎天命,可稳定治世,预知乱世。
在此背景下,历任西陵家主都是站在传言风头浪尖上的人。
然而在这里,在临安,在城主府,在容境面前,神乎其神的西陵氏现任家主西陵昭,就只是这般模样--
“抱歉聿修,是我漏算,害得你新婚之夜……”眼前的西陵昭,满身书卷香气,一派温雅柔和,只一双桃花眼底厉色不掩,“只是目下,太女殿下带着人,已到栖迟山下,放起了火。”
白澜夜皱着眉头,接过话头道:“西陵氏近千族人皆住山中,而皇室太女为保皇位,听闻西陵家主出山,便放火烧山要灭了西陵氏,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容境眸子沉了沉,袖下的双手也紧紧攥起,“竟是怪我,不该请你提前下山,来为我迎亲。”
只是何其可笑,西陵家主提前出山,隐喻乱世将至,分明有为当今皇室进行警示之意,她们不思己过便罢了,第一件要做的,却竟是放火烧山,要灭西陵氏族人!
如此,还谈何治国!?
西陵家主西陵昭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伸手握了她容境的手,温声道:“聿修,此事与你无关。为你迎亲,本就是我西陵族长临近乱世,上观天象之后,告知我必要来做的一件事。”
“而栖迟山火,亦是我西陵氏百年一遇之血光大灾,或迟或早,避不开的。”
“聿修,我本是携着西陵氏全族人的祝愿而来,又怎舍见你为我们,背负如此罪责?”
是,世人皆以为西陵氏谋机算命,是孤傲立于世间,却不知她们其实有着临安容氏,这一最强劲的盟友。
容境淡淡收回了手,她敛容凝目,对容襄道:“五百金吾卫,星夜赶往鹿邑城。”
白澜夜道:“三百白氏精锐,已候在临安城关。”
西陵昭温笑,“我西陵氏又岂曰无人?三百女丁,正奋力扑火抢救族人。”
只是可惜了那些为乱世囤积的兵器,一场漫山大火,想来都要尽毁。
————
露华院。
泪眼迷蒙间,洛瑕竟也睡去了。
这一夜,他念着容境,做了一场冗长而深刻的梦。
梦中,他眼前的场景几经转换,却都没离开过……这个名叫容境的人。
他先看到的地方,有着红墙砖瓦,绿树成荫,也有着恢弘宫殿,壮阔气势,处处都流露着皇室贵气,竟是……大凉皇宫。
而女帝每日上朝的金銮殿外,长长的石阶下跪着一个孤单的背影,是容境。她一身褐色长衫,背负荆条,双膝及地,竟是……在一路膝行着入的殿门。
金銮殿内,高坐金黄色龙椅的女人必是当今的圣人——建兴女帝了。
她看起来年纪已是不小,两鬓斑白,皮肤却保养得极好,身材也丰匀,只眼角隐见了皱纹。
望着殿门处跪地而入的容境,她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露出精光,内里发泄般的痛快不加掩饰。
她身畔,洛瑕曾在女帝赐婚当日,亲眼见过的陆女官正高声宣着圣旨,道是:
“临安城主容境,私设刑堂,鞭笞一等荣国公府世女苏誉行,伤其右腿,是为以下犯上,目无王法。而圣人慈悲,念容氏世代忠良,不予严惩,只加临安三成税赋,以儆效尤。钦此。”
女帝这般惩戒,明着,是在向容氏施恩,暗里,却是将责罚转移到临安九州百姓身上,是在离间容氏与临安百姓的关系,动摇容氏在临安百姓心中的地位。
不可谓不毒。
大殿中央,容境人虽跪着,脊背却挺直,目光也平平望着前方,里面是全然的不惧。
眼见着圣旨念罢,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