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落却看也未看这两人,只是话语平静地问:“说罢,今日的事,究竟是你们两个谁做的?明月?子期?还是你们两个……都参与了?”
想这府上能做下此等手脚,又能连他也瞒过的,只有他身边的这两个一等侍子。
子期面上分毫不动,身子直挺挺跪着,并不吭声。
明月倒是止了哭泣,他朝着方雪落深深一叩首,“回正君,是奴做的。”话语定定,全无悔意。
这城主府上,嫡长女嫡长子皆未出,安能让一个庶子庶女占了长?
话若传出去,方雪落正君的声名定然受损,地位也要岌岌可危。
可,眼瞧着关兮辞这回自己作死,不惜自己服毒也要陷害方雪落,又被他们的人及时识破。
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将计就计地顺势除去那个孩子,多方便。
可方雪落却狠不下心,而只想掌握好一切证据,等着事发回击给关兮辞一个措手不及。
那没办法,自家公子心慈,他作为自小就陪着公子长大的一等侍子,只能替公子下这个狠心,愿意为公子手染鲜血,甚至赔上自己这条……贱命。
明月以额触地,续道:“正君不必忧心夫人一时的误解,奴会去向夫人坦白一切,还正君干干净净的清白名声。”
方雪落低声一笑,笑意有些凄凉,“干干净净的清白名声……明月,你是忘了自己是我的人,你做的事就是我做的事了?”
明月叩首不语。
方雪落就这样凄凄笑着,静静地半趴在地上,还维持着先前被推倒的姿势。
是他害她的孩子,那就是罢。
左右,她一上来就这样认定了,她也打心底里就从没信任过他。
他对她的小心讨好,他事事周密为她起居的考虑,他从不敢奢求太多的那一点点庇佑……
她大概,全都嗤之以鼻,如看戏耍一般地瞧他围着她团团转吧?
是把他当做个玩物,还是个笑话?
那他如今,就真正看透,彻底死了傍着她的这颗心,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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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院。
洛瑕从没想到会见到这样形容狼狈的方雪落。
锦衣褶皱,布满脏污,额头上还滴着血,两只手腕都红肿得老高。
他身后,明月子期遥遥跟着,连上前半步都不敢。
洛瑕过去将人稳稳扶住了,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来了,先处理下身上的伤罢。”
方雪落没有拒绝。
洛瑕便让宁初打了水取来帕子,一点一点拭去方雪落额上的血渍,又剪下一块纱布,蘸上药膏,轻轻覆了上去。
接下来是手腕,洛瑕与容境此来,一早料到刺杀,备的有上好的消肿药水,洛瑕拿着纱布为方雪落仔细地涂抹均匀。
末了,宁初安静地撤下这些东西,洛瑕坐到了方雪落旁边的椅子上。
他看着方雪落,眉间有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温柔意,开口问道:“现在,要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或者,你此来的目的?”
方雪落的目光在他面上瞧了几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声道:“你,真的很好。”
即便他曾经总是与洛瑕过不去,洛瑕也没有因为见到这样落魄的他而冷嘲热讽。
相反,洛瑕方才落在他伤处的手,每一个动作,都轻柔缓慢,带着一份小心和顾念。
这大概就是……本性的纯良。
洛瑕轻抿抿唇角,“你即便真心夸我,我也还是不喜欢你。”
方雪落闻言笑了一下,没再多说这些有的没的,缓声将此行的目的道了出来:“我来,是想请你,让我见她一面。我知道,没有你带着,我见不到她。”
这个她,是容境。
容境矜贵,除了洛瑕,从不会与旁的男子过多来往。
洛瑕默了默。
方雪落自嘲一笑,“我如今,如何能再奢望得她垂怜,此番请见,确是有事相求。”
他担心洛瑕还以为他心怀不轨。
洛瑕却微凝了凝眉,道:“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而是我目下,也不知她身在何处,又何时能回。”
方雪落垂了垂眼,“我……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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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被奉节城主府里那两位念叨起的容境,正在碧海潮生阁,与容衡片刻不敢耽搁地盘着账。
这一行,当然是绕了路,仔细地避开乔氏的眼线,悄然来的。
南北大运河通行半年多来,容氏掌着临安奉节两地的漕运大权,虽曾一度倒贴进去几十万两真金白银,但漕运毕竟是漕运,即便前期再如何困难,真的发展起来,里面油水还是大得很。
容衡对着账册一估计,不由欣喜道:“照这样的盈利增收下去,到今岁岁末,就不仅能将咱们先前砸进去的银子都赚回来,还能再盈余十二万两……”
容境在旁翻着碧海潮生阁近半年的收支账本,闻声抬眸看一眼容衡,淡淡道:“嗯,那你夫郎这一年治病的银子,就赚回来了。”
容衡笑意一顿,“大小姐,婢子夫郎的病,都治这么久了,还这么烧银子的吗?”
容境翻一页手下的账本,不以为意道:“以为那些名贵的药都是天上掉下来白捡的?不过,也不是年年如此,照周医师所说,是好的差不多了,所以用些顶级的药材,补一补底子。”
容衡点点头,她也听周医师说她夫郎的病好了大半了,只是这些年用药的花销上,周医师从没与她说过,而她日日跟着容境做事,时常也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