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性子太差,容老城主虽也为他办了这场生辰宴,但在场的公子们谁说了什么他都要反驳两句,以至于众公子皆与他话不投机,寥寥数语便自顾围成几个小圈子,对他全然不顾了。
他那时没觉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只道这些人不如洛府二房的人顺着他,他遂大发一通脾气,不仅将好好的宴席毁了,还落了个全临安都知晓的骄纵之名。
是以后来,容老城主去后,他再没办过生辰宴,只是方氏到底还惦记着,每年这时候便吩咐府上特别做一碗长寿面,与他吃下。
可他非但不念方氏的好,反而更记恨城主府待他疏忽。
这般想着,听风院已到了。
院中分东西两个跨院,东边院子是公子们的宴席,西边院子是贵女们的宴席,中间隔一道一步来宽的花丛。
因前来的都是年纪不过十二的小主子,是以并未设大防。
此时,东边的院子里已到了不少的世家贵公子,因还未入席,公子们与贵女们隔得远,并无人相互探看。
而几位小公子正围在齐妙身边,似对他身上的什么东西极为好奇。
众公子见洛瑕来了,倒也不忘上前来说上些祝祷的话,洛瑕一一含笑答了,端的是一副谦逊有礼。
齐妙这时看洛瑕,早没了最初的不屑。
在齐妙眼里,洛瑕如今不仅是威远大将军的嫡子,还有容老城主亲自主持的生辰宴,这可是极不一般的。
不过,他今日确实带了新奇的玩意儿来,料是洛瑕这般尊贵受宠,也不一定能拥有。
所以,在众公子向洛瑕道了祝贺之后,他施施然走过来,有意无意让自己腰间佩的那块金镶琉璃碎显露在了外面。
闵微雨一贯是识得这些稀奇物件的,他遂道:“妙妙这块琉璃碎,可是今日上半晌在那精艺阁拍下的?”
齐妙颇有几分得意地点点头,道:“那可不,母亲为了给我买下这块琉璃碎,一大早派人从新安州赶过来,可是以三千金的价格拍下的呢。”
旁边不免有人附和,“我也听说了,精艺阁今晨拍卖这通体透明的琉璃碎,统共只得大小不一的五块,大的近五寸见方,小的就不过寸许,每一块可都是千金起拍的。”
“是啊,我母亲今早也到场了,听说其中最大的一块,拍到了七千金的高价呢。”
知晓了这琉璃碎的贵重,众公子不免对齐妙羡慕不已,毕竟,临安富庶,买得起琉璃碎的人家不说几百,也有几十,可说给就给了府上公子的,足见其受家中的宠爱之盛。
齐妙这番炫耀,不仅炫耀了自家的家底,还炫耀了自己受宠的程度。
一旁的洛瑕没做声,只轻抿了抿唇角。
齐妙身上佩戴的琉璃碎不过是中等大小的一块,便要三千金,那容境送他的,四面琉璃碎,足有这五倍之多,价值岂不是要在万金之上了?
“小小。”一声温和的呼唤将他神思拉了回来。
洛瑕抬眸,这唤他的人,竟是方雪落。
方雪落今日着了一身胭脂色的描金长衫,发簪与之相配的镶红玉金步摇,端方典雅,有大家之风。
洛瑕冲他轻笑了一下,起身相迎,一番风度做派在他面前也毫不逊色。
方雪落眼底闪过些不知名的情绪,道:“我看宴席就要开了,大家莫光顾着谈天,也该准备着去用席面了。”一席话看似随意,却将自己居于了主家的位置上。
洛瑕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方雪落年长一岁于他,又是容境嫡亲的表弟,众公子都未觉出不妥,他便也没必要拿此说项。
这般说着,众人一起往听风院的东席上座,另一边,贵女们也都往与之一步之隔的西席上座。
方雨晴早看到了自家哥哥身畔的洛瑕,不由小脸一亮,挥着手唤道:“哥哥,小哥哥,晴儿在这儿!”
在前来做客的贵女堆里,她年纪算小的,方氏嘱咐了容氏两姐妹照顾她,是以容清越和容清琬正随在她身边。
而容境不在,容清越和容清琬就是一众贵女要围着的对象,方雨晴这一喊,方雪落与洛瑕齐齐转首,两个同样姿容昳丽的男孩子,一下子就落入了众贵女的眼。
刚满十二岁的沈萦,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明眸浅笑的洛瑕。
洛瑕却没看到她,他朝着方雨晴淡笑一下,就匆匆回了首,同方雪落在席间坐下,垂着眸子,没再向西席那边望一眼。
毕竟,容境不在。
两边还未上席面,便有人提议来为这听风院赋诗。
所谓听风院,实是因为这地方临风独好,不论炎夏还是寒冬,这里的风,都柔和舒适。
此话一出,小贵女们跃跃欲试,皆想在众位小公子面前有一番表现。
当下便有一人道: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
此诗句以春风为描述对象,后半阙的来和归,千山雪和万国花,对仗整齐,虽无深意,也胜在工整,对于年纪尚小的贵女们而言,算是不错的了。
继而又有一人道: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这是一首小词,闻之舒适惬意,尽显世家生活的讲究与安宁,也得了众人的点头夸赞。
沈萦就是在这时站出来,不疾不徐地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此诗一出,整个席间有片刻的静默。
这全诗四句两两成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