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不论前世抑或今生,这都是第一次,他的唇吻上一个女子的面颊。
是,他心底有一个秘密,一个从没告诉过别人的秘密,一个除了前世的拾初,便再无人知晓的秘密。
前世他成亲四载,沈萦一次也没碰过他,是那种除却在外人面前的偶有靠近之外,再无任何亲近举动的没碰过。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他临死前时不时遭受沈萦的责打,他也不知道。
本以为是沈萦患有什么隐疾,可后来他给沈萦纳侍,一次不小心将沈萦与旁人的房事听了去,他才意识到,沈萦只是不碰他,仅此而已。不知缘由。
“可有受伤?”他怔忪间,她已回过神,轻声问道。
他轻摇摇首,“我没事。”
她遂轻身一跃,带着二人回到岸上,方缓缓松开了他,仍是一副风清月朗,处事淡然的模样。
很明显,她不在意,不在意刚刚被他轻吻了面颊。
而他看出她的不在意,莫名便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黯然,是有旁的男孩子,也曾这样被她护下,也曾在不经意间吻过她的面颊,所以,才这般不在意吗?
“你,怎么了?”她似察觉到他的这份黯然,轻轻抬了手,抚过他发间。
他垂了眸子,微颤着羽睫,低声道:“境姐姐,我只是有些乏了,我们回去罢,好不好?”
她凤眸凝在他面上,似不肯放过他一分一毫的变化,淡声道:“告诉我,怎么了。”
他抿抿唇角,望向她波澜不惊的俊雅面容,眸间竟生出几分茫然无措,“我,我不知道,我明明没有资格的。”
没有资格管她的事,也没有资格让她只在意他一人,更没有资格为此与她置气。
她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他肩上,她清淡好听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洛瑕,抬头,看着我。”
他下意识地依言,轻抬了眸。
她指腹划过他精致的眼角,细细摩挲两下,似还有几分无奈地低低叹了口气,道:“都还没说出来,怎么就作茧自缚了?”
他到城主府的日子不长,月余而已,她却早看出了他行止间的小心翼翼,还尤其,是在她面前。
可这分明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她喜欢他,想好好地等上三四年,把他风风光光地娶回家,让他做她的正君,做整个临安城最尊贵的男子。
在她面前,他可以哭,可以闹,可以使小性子,可以把想说的说出来,把想不明白的问出来。
而不是这样谨慎小心,生怕有分毫的行差踏错。
他怔怔望着她,好半晌方眸间轻动,低低道:“我,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您给我些时间,好吗?”
他想好好理理,为什么一遇到关于她的事,他就会不由自主,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无故地格外在意。
这种种感觉于他而言,实在陌生。
她缓缓点头,淡声道:“记得,不论多久,我会等着。”
————
容府,未央院。
时已夜深,从玄武街回来,容境早将洛瑕送回了一沁园,此时坐在书案前,正写下陈先生布置课业的最后一个字。
放下笔的那一刻,她袖间却不知何故,忽地滑下了一件小物什。
转了眸去看,她不由将那小物什拾起来,握在了掌心,这是……她的流苏吊坠。
她一整日都仔细戴在身上,却到底,没能将它送出去。
此时若非它自己滑落,她几乎,就要忘了这在七夕寓意非凡的小物件。
凝着眉静默了片刻,她微转身,将手中的流苏吊坠仔细放入了书案下的一个小暗格内。
就再等等罢,等他再长大一些。
同一时刻的一沁园。
洛瑕沐浴回来,走过妆台时,看到自己亲手编出的流苏吊坠,正静静躺在一侧,紧邻着安放于琉璃碎里的那一对小面人。
想是虚竹收走他换下的旧衣时翻出了它,便帮他收在了这里。
果然,正走进来准备服侍他入睡的虚竹看他站在妆台前,便开口道:“小公子,您这流苏吊坠怎的没有送出去?”
他微转眸,看看虚竹,低声问道:“虚竹爹爹,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虚竹的视线在他面上定了几许,眼见他一点点垂了眸子,又微红了双颊,不由笑着道:“小公子此时心间想的是谁,那就是喜欢谁。”
他悄悄抿抿唇角,迟疑道:“只是这样吗?”
虚竹又笑,“当然不止了,您会不会在没事的时候想起她,在面对她的时候又带着紧张,在和她相处的时候觉出甜蜜,在碰到她与旁的男子在一起时,心间不舒服?”
他轻扇一下羽睫,细细品味虚竹所言,又仔细回想与容境的种种。其中的前三项,他都早已意识到了,还曾一本正经地思忖过,自己为何会如此反常。
唯独那第四项,他细想了一整个遍,却想不出,近过容境身的,到底还有哪个旁的男子。
她的身边,似乎从来就,只有他一个。
不自知地,他唇角微弯了弯,她身边没有旁的男子,真好。
只是不及多想,他开口又向虚竹问了,“那她身边若无旁的男子,又是如何?”
虚竹轻笑出了声,“她身边没有旁的男子,小公子心里就没觉出高兴吗?”
他微怔了怔,“觉出了高兴,就也是喜欢吗?”
虚竹放下手中为他准备的第二日的衣裳,道:“那呀,是很深很深的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