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迈对于自己的占卜术似乎很自信,他断言门人会在十日后来会稽王府。到了那一天,他便以除晦为名,让司马昱回避,一整天跟在桓姚身边。
对于他能精确到天的预测,桓姚原是有些不确信的,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便也没有临时推脱的道理,索性就随了他的要求。
在这个晚春的四月,桓姚一整天都是提着神的,从大清早一直等到黄昏,都没见任何人来。
正当她要向许迈询问是否卜错了日子时,许迈却突然神色肃穆了起来,“王妃,来了!”
桓姚这才发现,眨眼之间,殿内竟然出现了一个白衣胜雪的绝美男子。此人脸上的神色平静到淡漠,不过,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瞳孔微撑,对于桓姚的存在,很明显神色一震。
桓姚也同样吃惊,她没想到,瀛山荀氏来的人,竟然是荀詹。这么一来,对于许迈如此肯定只要她愿意求情就一定能成功,也就说得通了。既然许迈的卦象都这么说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她的话对荀詹来说是有影响力的。
“九师叔!”站在桓姚身边的许迈向荀詹颇为恭敬地揖了个道礼。
荀詹此时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许迈身上,他目光丝毫不错地盯着桓姚,但从他恢复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师长,好久不见。”桓姚脸上挂着客套的微笑,如同对待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毫无芥蒂。
与他最后一次相见,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还身陷江州,将他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过,那时候过于轻忽自大了,信心满满以为能借助他脱困,却不想竟被他严词拒绝。
要说没有怨怪过,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如今事已至此,那些前尘往事一般的恩怨情仇都淡化了。荀詹这种强大的世外人,性情古怪难以琢磨,她本就不该在他身上寄托太多希望。
但眼下她答应过许迈,要为他求情,自然是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
“你……成婚了?”这话既像是疑问句,又像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眉头微蹙,琉璃般的茶色双眸中情绪复杂,似迷茫,似困惑,似矛盾,似痛楚。
这次下山,他原是奉了父亲的命令来缉拿逾期未返的门人的,这个任务算是他主动领的。晋级还虚期花了三年多,从入定中醒来,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桓姚。心境提升了很多,以前不解的事情,都全然明白了。
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会因桓姚而欣喜,愤怒,皆是因为恋慕。他在不知不觉间,恋上了一个凡女。
下山后,他本该直奔门人所在的建康,中途却还是折道江州,只是,那刺史府和当初分别的山庄里头,都没有她的踪影。想到自己当初分别前对桓姚的冷漠,他没有去向刺史府的人打听桓姚的去向,他不想自己寻过她的事情被她知道。原本打算先去建康把缉拿门人的事情办好,再回门中让人帮他卜算桓姚的下落,却不想,直接在建康就遇见了她。
毫无准备地,看见她的妇人发髻,他只觉得挨了迎头一棒。
“是啊,一年多了,可惜师长不在,没能喝到我的喜酒呢。”桓姚说得很是稀疏平常,却有种凉凉的嘲讽在里头。
她这样的语气让荀詹心中有些刺痛,“你与那顾恺之过得可好?”如今他已经晋级还虚期,能望气,一眼便能看出桓姚的气并不纯净,显然平日里与人争斗耗费心力之事颇多,可见,婚后的日子并不太顺遂。
“与顾十九郎君有甚干系?”桓姚对于他把她和顾恺之扯在一起有些迷惑不解。
“你不是和他成婚?”荀詹对此有些不确定。当初,她明明是和那个叫顾恺之的男子……
“贵门卜术高明,师长难道推算不出我与谁成婚?”桓姚反问道,许迈的卜算本事那么高超,荀詹作为许迈的师叔,而且还是瀛山荀氏的嫡传继承人,不可能会差,当初在江州不也还说过她“命绝之相”的么。
“吾推算不了你的命理。”说这话时,荀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桓姚也是后来才从许迈处得知,算卦的人,算不出自己本身以及与本身关系密切之人的命理,这是常识。而许迈事涉本身这一卦,也是让同门关系密切的师兄帮忙卜的。
“我竟不知还有这一说,只当三年前师长知晓我的遭遇,还故意见死不救呢!”桓姚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说辞,这话更像是反讽。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在意,但为了给许迈求情,她必须先激起荀詹的愧疚之心。
见死不救几个字狠狠震慑到了荀詹,想到她当初绝望的样子,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她当初,难道并非仅仅是因为顾恺之?
“你当初……有何遭遇?”他问得犹豫,因为他有些畏惧听到这个答案,看桓姚如今对他的怨怒,绝非太美好的事情。
桓姚幽幽叹了口气:“时至今日,说那些还有何意义。”见荀詹蹙眉看着她,已然有些自责的样子,桓姚适时转了话题,“我如今的夫婿是会稽王。师长来王府,是专程来看我的么?”
荀詹心头稍微松了口气,实话回答她:“吾来缉拿门人回山,并不知你在此处。许迈,走罢!”他此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已经成婚的桓姚。
“你要缉拿的门人是许道长?”桓姚故作不知,“他犯了何事?”
“逾期未归。”荀氏为了约束从俗世收来的凡人弟子,一般对于他们领的任务都有时间限制,若无故耽搁,便会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