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姚心中一紧,立时抬头朝南康公主那边望去。
李氏已经伏在了地上,“公主恕罪!”
胡嬷嬷跪在南康公主身边,用帕子擦着南康公主的衣角,南康公主悠然开口道:“李氏你不必惊惶,本宫并非那小肚鸡肠之人。料想你也不是有心为之,正好本宫想饮茶汤,你诚心诚意奉碗茶,赔个罪便罢了。”
“多谢公主宽宏!”李氏在地上叩了个头,没得南康公主应允却不能起来。
胡嬷嬷向身边的大丫头使了个眼色,不多时便有几个小丫鬟拿着水壶茶碗等物过来。胡嬷嬷将一个茶碗递到李氏手上,眼中闪着阴光,道:“五姨娘可要端稳了!”
然后便让人往茶碗里掺茶汤,那热气腾腾的样子一看便知道是刚煮出来的,眼见茶碗里已经掺满了,那丫头却还在继续往里面注,滚烫茶汤渐渐从茶碗溢到茶托里。
漆器大多是铜铁制的,导热快,又尤其烫人。不多时,桓姚就见李氏的手抖了一下,却还是稳稳地托着茶杯,茶汤却还在继续往里头注,眼见再多一些就要直接流到李氏手上了。
她就知道,李氏绝对不是那般粗手笨脚的人,这果然又是南康公主折腾人的把戏。
“住手!”桓姚忍不住出声制止道,胡嬷嬷朝那丫头使了个眼色,那边才停了手。
但李氏那边端着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汤肯定不好受,桓姚长跪于地,恳求道:“母亲,那丫鬟实在粗心,掺个茶都掺到茶托里了,这满当当一杯,又是才煮出来的,若是一不小心烫到母亲便不好了。阿姚恳请母亲让姨娘重新奉茶。”
南康公主笑盈盈地看着桓姚,这小妮子倒是伶牙俐齿,跟她那个贱人生母一样讨人厌。若不是桓温那老奴对内院争斗损伤子嗣之事十分忌讳,她哪能容得这贱丫头好生生长到如今。
“你父亲最是节俭,咱们府里也自该上行下效。这么大一杯茶,倒掉岂不太挥霍?”又对李氏道:“不妨事,你直接奉了便是。”
桓姚见李氏那杯茶短得颤颤巍巍,恐怕是极为烫手的,这杯茶就算敬出去,南康公主肯定也不可能伸手接,到时候说不定又要反推到李氏身上,遂道:“那便恳求母亲让姨娘先放着凉一凉再奉!”
南康公主故意不理会桓姚的意思,反而一副关怀教导的样子,慢悠悠道:“七丫头这话,也幸得是在自己府里说,若叫外人听到,可少不得要贻笑大方了。茶汤本就该趁热饮下才得其真味,这茶之一道七丫头平日里也该多学学,也免得出去抹了你父亲的脸面。”
桓姚突然醒悟过来,其实这时候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说的越多,就会让李氏端着茶盏的时间越久。
“母亲说得是。”
胡嬷嬷横了李氏一眼,“五姨娘你还磨蹭什么?”
李氏咬牙将茶盏奉上,“奴侍奉不周,万望公主恕罪!公主请用!”
“胡嬷嬷。”南康公主示意胡嬷嬷接茶。
这时代的世家贵族都讲究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因身份尊贵,甚至不会与平民贱民说话见面,都是手下奴仆代为传达。所以这茶是应由胡嬷嬷转呈给南康公主。
桓姚一错不错地看着胡嬷嬷将手伸向李氏手中的茶盏,在触到茶盏之前,却突地一转,用力碰了李氏的胳膊一下,大力撞击之下,那茶盏便脱手摔到了地上。
南康公主当下变了脸色,怒道:“好你个李氏,本宫好心不计较你的过失,你竟对本宫怀恨在心,想用这茶汤烫伤本宫!”
“公主,奴绝无此意!”李氏忙道。
“母亲!”桓姚想揭穿真相,却见李氏对她使眼色。也对,说了也没用,她们本就是找串通好了做的这出戏。在绝对的权力之下,真相根本无关紧要。但凡南康公主想折腾她们的时候,哪一次是通过辩解逃脱了的。说不定还会给桓姚安个共谋之罪,两人一起罚。
然后李氏便会向南康公主求情,把所有的惩罚全加在李氏一个人身上。这时候,桓姚说得越多,李氏便会被罚得越重。她应该牢记之前的教训的。
“七丫头想说什么?”南康公主挑眉看向桓姚,桓姚答:“回母亲,无事。”
南康公主唇角勾起一抹冷嘲,“既如此,李氏便掌嘴三十。”
立时便有两个仆妇上来押住李氏,另一名强壮的婆子使足了力气往李氏脸上抽。
桓姚低着头立在原地,听着那巴掌声,一遍又一遍,犹如鞭笞在心上,嘲笑着她的无能为力。
南康公主继续用她的朝食,优雅地夹起一样小菜送进口中,觉得这惯用的小菜都比往日美味。
一见到这母女两人,就想起桓温那老奴的可恶。桓温那老奴不日就要归来,两三年不见,本是十分挂念的,但听到仆从带口信让收拾个院子,便知他又带了姬妾回来。虽然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次了,但她依然心气难平。
李氏与她曾同为公主之尊,是桓温曾经盛宠过的姬妾之一,当年不知给了她多少难堪。如今被她像牲畜一样打骂,这样的事情,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出了心头那口气,南康公主便觉得又有了吃朝食的胃口了。
待打完了三十下,南康公主见李氏脸上只有些红肿,心念道,这李氏就算毁了容也还有几分风姿,万一接风洗尘时桓温这老奴哪根筋搭错问起她,岂非不妙。
“声音不够响,你们的力气都被狗吃了?没力气就换个东西来!”
底下一个穿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