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恺之离去后,桓姚放下医书,开始思索李氏的去向。各方分析之后,最终还是觉得,把她送到荆州去最妥当。
虽然心中对习氏也颇为忌惮,但荆州那边毕竟是习氏当着家,有桓温坐镇,李氏过去,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同样脱不了干系。如今,桓歆挑明心思以后,她已经完全明了习氏当初对她们下手的原因,真正得罪了习氏的是她桓姚。
习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下手,也犯不着为了个迁怒就再次置李氏于死地。因此,李氏去荆州,短时间内安全是无虞的。
再者,李氏如今容貌恢复了,也能从桓温处得到些庇佑。相信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只凭感情行事,就算是为了她这个女儿,也会小心经营,好生笼络桓温。
细思一番,她开始提笔给桓温写信,告诉桓温,李氏容貌已经复原,甚为思念他,还说了自己在画技上的进步,表达了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濡慕之情。然后拿出画具,精心构画了一幅李氏的画像,前世的见识让她颇为了解男人对女人的喜好,这幅画将李氏的美貌表现得淋漓尽致,并且还添加了一些既不出格又十分诱人的风情。相信桓温看后,必然会心驰神往。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还是属于他的妾室,他怎么可能继续把她留千里之外的地方。当然,若顺道能把她这个女儿也接过去就更好了,即使是要面对习氏的暗算,也比留在江州每日被桓歆猥亵好。
做完这些,夜已经很深了,她将信藏在枕头底下,这才上床就寝。
第二日一早,让知春把信和画都带到客院去交给桓祎,请他代为转交给桓温。相比司马道福和桓济,桓祎反倒是更忠实可靠一些。让他做事,她完全不用考虑什么利益交换和算计,只要他对她一日心思不改,就会尽心尽力为她做事。
八月二十,整个刺史府高朋满座,来往如织。这几日,来自各地为桓歆贺寿的客流充斥了湓口城大大小小的驿站客店,除了收到桓温代发的请帖之外的人,还有很多不请自来,前来送礼的。刺史府门口停的牛车马车塞满了整条官署街,还在继续往外蔓延。府上司礼的几个管事和奴仆,登记礼簿都记到了手软,替换了好几轮了。
桓温既然都代桓歆把请帖发了出去,这寿宴也是不得不办。以往桓歆觉得这些人情往来十分繁琐,但如今拥据江州,也算是一方之主,不能太过特立独行。礼尚往来,因此,那些持贴前来送礼的,桓歆都让人收下登记造册了,以便日后回礼。没有请帖的,倒是一律拒之门外。
整个府上,不止是专门用来待客的亭台楼阁,连花园里头都摆满了筵席,热闹了一整日,直到黄昏时刻才纷纷散去。若非桓歆早已言明政事繁忙不便招待,恐怕还要办好几天的流水席才能收尾。
这些场面上的事情,简直比打仗还累。即使他以前在荆州也常跟着桓温在各种宴饮集会上走动,但这次自己做东道主,要全程招待数百的宾客,一整天都要与人套话,却实在是不胜烦扰。如今终于落幕,就连他向来自认身强力壮远超常人,也有种疲惫不堪的感觉。幸好他一直坚持没让桓姚为之操持。
沐浴一番,去了下乏,桓歆叫人拿来礼簿,从头到尾翻检了一遍,对此次来往宾客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拿起案上的笔,在礼簿上勾选,完毕后将礼簿递给陈管事,“上头圈过的,全送到松风园去。”
这些古书古画和珠玉宝石,都是桓姚可能会喜欢的。虽然这些东西都占了寿礼的一半,但松风园有库房,倒也不怕无处放置。最重要的是,寿宴前夕他把桓姚关在松风园这么多天,她心中肯定不会高兴,他得拿这些东西去哄哄她。待她消消气,明日再去探望。
若非他实在不能容忍桓姚跟顾恺之亲近,其实也是不想惹她生气的。
今日寿宴上头,也有许多人问起桓姚,话里话外,都是联姻的意思,全被他给推了。虽然桓姚几乎从未在江州上流露过面,但毕竟身份在那里,年纪也到了,随着桓氏这几年日益显赫,盯上她的人很多。求到他这里的,多半是想攀附于他的,他要拒绝也很容易,但荆州那边,却并非全然在他掌控之中。
桓姚究竟有多么能令男子神魂颠倒,他深有体会,同时,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将她禁锢于一方后院。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父亲桓温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是有些清名的世家,他都乐意拉拢。一个庶女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随手就是可以嫁出去的。但凡有家世令他满意的人前去求娶,且不管序齿有没有轮到桓姚,他都能立刻就将她许配出去。他不能完全左右桓温的决定,目前也不是时候跟父亲闹出嫌隙。
顾恺之一事以后,他的危机感急速上升,原本只是有隐约一点想法的计划,逐渐也开始搬上日程了。
城外买好的山庄,前几日已经开始改造,而桓姚本身,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外给她宣扬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名声。一切只待时机成熟,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她了。
一看铜漏,已经是戌时三刻了,倒想起另一事,便叫人传唤赵六过来。
“清风院的事,可安排妥当了?”清风院,指的便是桓济和司马道福夫妇所居的客院。
前日,他收到底下人汇报,说是司马道福身边的大丫鬟雪岚,分别拿了一百金贿赂了府上的三位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