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秀才功名之后,尽管林堇的年纪还小,但是家里家外,都把她当成大人看了。本来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到了正月吃年酒的时候,她忽然发现“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因为开始有人给她说媒了,而且不止一家。幸好林如海没有这么早就给她定下亲事的意思。不过就算这样,也给她吓得够呛,元宵节之前,一直躲着扬州府里家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走。
只是这种事躲是躲不过去的,毕竟,林堇可以不去别人家,不代表别人不能来她家呀。要知道,林家也是要请人吃年酒的,因此,就在自家,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林堇见到的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的女眷,比她之前那几年见过的都多。
正月十四那天,林堇看着收拾了前一日请年酒的器皿,整整折腾了一天,才回房。杨婉知道她辛苦,又听说她最近没好生吃饭,带着做好的补汤来看她,“堇儿,我让厨下做的猪肚包鸡汤,你喝了好好歇一歇。我听陶嬷嬷说,最近一段时间,你每晚都熬到很晚才睡,你虽然年轻,但是也不能仗着这一点,就不顾惜身体。”
尽管厨房做猪肚包鸡时,已经把油全都撇光了,但是最近吃年酒,每天大鱼大肉,让林堇看到这些荤腥一点胃口都没了,推拒道:“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吃。”转头吩咐雨竹,“你让厨下给我做份纯白粥,再配上一些酱菜送来。”
因为林堇不喝鸡汤,杨婉正想说她几句,待听她说喝白粥,这段时间,因为吃席而不振的胃口突然有了食欲,在雨竹往外走的时候,忙补上一句:“让厨下多做一点,再搭两样咸菜,我也要喝。”
跟着杨婉来的杨琳凑趣学舌,嚷道:“我也要喝。”
“喝什么喝。”林堇刮了杨琳一下的小鼻子,笑道:“哪都有你。都快要吃成小猪了,还吃。”
杨琳转过身去,抱着杨婉撒娇:“娘——”
杨婉拍了一下杨琳的后背以示安抚,抬头,正色道:“堇儿,和你说正事。琳哥儿也到了读书的年纪,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之后,决定等出了正月,就送他去扬州知府家里附学。你之前也在那里附学,回头你提点一下你弟弟。”
“去扬州知府家附学?”林堇听了这话,顿时想出言反对,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下去。
扬州知府家里请的先生虽然在林堇看来,为人迂腐不堪,思想顽固不化,教书的教导方式也很古板守旧,但实际上,他这个样子,才是这个社会正常的读书人常态。
她之所以觉得不好,是因为她是老黄瓜刷绿漆,稚嫩的壳子里面有一个成人的灵魂,并且接受过和这个世界不同的完整教育,所以,她的所思所想,和这个世界很多地方都格格不入。但因为她是一个成人了,因此,她知道怎么去妥协,怎么求同存异,怎么把自己那些看起来惊世骇俗的观点和言论隐藏起来。
可是杨琳不同,杨琳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土著,并且他确确实实是一个孩童,而且他是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一辈子的,因此,他应该按照这个世界正常的读书人成长方式来,而不是在他尚未有自己的思维时,被她灌输那些“悖论”而长歪。毕竟,他不像她,曾经见识过另一个世界的精彩,并且形成了完整的三观,要是按照她原来的想法教导下去,杨琳说不得会变成一个“四不像”,无法适应这个社会,届时,就是她的错了。
想明白这一点,林堇没有反对家里送杨琳去扬州知府家里附学,道:“琳哥儿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懂的,或不问的,尽管问我就是。”
杨婉犹豫了一下,问:“堇儿,我想在今年春天回姑苏宗族一趟,你觉得以我们家和宗族的关系,我去宗族那边合适吗?”
“回宗族做什么?”林堇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不管怎么说,如今我都是林家妇,怎么也该去见一下族长和族老他们,知道宗祠的门是朝哪开吧?其实老早以前我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虽然被扶正,但到底没底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年前朝廷将我的诰命发了下来。”杨婉的眼睛闪闪发亮,“我这个林家太太得到了朝廷的承认,谁都不敢在说什么。”
去年年尾,夹在扬州官场和民间的动荡中,杨婉的诰命下来了。虽然都说只要做了官,就能为母亲和妻子请封,但是朝廷官员的诰命,并不像勋贵那样,只要爵位在那里,母亲和妻子就按照爵位来,有诰命在身,而是要由官员申请,朝廷审批的。
虽然一般情况下,只要官员申请,朝廷都不会卡着不给,但那只是第一次。所以,官员第一次请封的对象不管是母亲,还是原配,又或者是继室,获得诰命并不难。但是再次请封,除非这个官员立有大功,不然一般情况下,这个诰命获得就比较难了。所以,林家,贾敏有诰命,杨婉没有。
林如海简在帝心,那个帝是太上皇,而不是今上。哪怕因为林堇,让正熙帝对他不像其他太上皇的心腹重臣那样,反而有了那么一丢丢好感,但是也没到能给杨婉一个诰命的地步。杨婉能得这个诰命,是因为之前林堇受福郡王连累,被绑架,因为她尚未步入朝堂,而林如海这边的官职也不好动,所以这个补偿就落在了杨婉身上。这一点,府里的几位主子,除了杨琳还小之外,其他人心知肚明。
作为继室,本就低原配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