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众位太医脸上也有些犹疑。
毕竟这方子的主药是清热用的,如今在苏家小姐这身子上用,岂不是寒了些?
“苏小姐如何知晓此方?”
不过这方子用药准确,用量也恰到好处,没有深厚的医药学功底是绝不会开出来的。
梁太医不认为苏府的府医有这样的本事。
“蒙的。”苏翎打了个哈欠敷衍道。
“……”
这也能蒙出来???
陈太医和高太医见他面色凝重,也纷纷对那碗药好奇起来,接过了侍女递来的银匙尝了一尝。
尝过之后则纷纷面露惊色,心中讶异。
为了品鉴这方子的具体内容,他们……
又尝了一口。
尝过之后,面色依然难从震惊平复。
除却三味主药,这碗药之中还有些许辅药温泽内里,纾解症状,用药之巧妙,可谓之绝。
三个太医轮番品尝之后,这碗药已然见底。
苏翎神色复杂。
那药有多苦她心中有数,瞧着这三位面不改色的模样,她是当真佩服。
眼见着这三位太医就要伸手去够另一碗,苏翎开始慌了。
“还喝上瘾了是不是?”她一把抢过案上的另一碗,瞪眼道,“这是患者的好不好!限量供应!想喝自己回去熬去!等会儿我把方子给你们,诸位当酸梅汤品鉴我都不管,别抢我的!”
三位太医这才如梦初醒。
本来还面带赧色,不过听说苏翎要将方子给他们,又纷纷换上惊喜神色,也忘了自己前来诊病的初衷了。
“好!”他们三人忙不迭问道。
苏翎躺在榻上,接了侍女递过来的纸笔,笔走龙蛇地写下这方子的具体内容。
三位太医审阅过后一时惊为天人,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问苏翎,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敢问苏家小姐此方到底从何而来?在下不才,十分想同这位大人请教一二医术。”
苏翎打了个喷嚏,将那碗药灌进嘴里,眉头皱得死死的,咬了一颗蜜饯在口中,重又躺会了床榻之上。
她脸上神色惫懒,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写的。”
三位太医大眼瞪小眼。
“这……您别和咱们开玩笑了。”梁太医陪着笑,有些摸不准榻上这位小姐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说道。
眼前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恐怕连医学是什么都不懂得,如何能作出这般精奥的方子来?
恐怕是寻他们开心呢。
苏翎闭了闭眼,有些乏累地回忆了一番中医学的教材。
“我问你,因寒邪侵体,肺气失宣恶寒发热,脉象轻取即得,重按稍减而不空,举之泛泛而有余,柔细而浮,应断何诊?”
三位太医愣了一瞬,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梁太医半晌后下意识接道,“应是风邪感体,阴寒内实……或伴气血不足。”
“对,也不对,”苏翎轻揉眉心,道,“确是风邪感体,可重点是阴盛气结,我身弱体虚,邪已下肺卫,咽痛口干,看似风寒,实则寒包火,所以如此这般该以何首治之?”
三位太医面面相觑,只觉得仿佛梦回几十年前太医院选拔考核之时,忍不住有些紧张。
“……治应辛温解表,温肺益气。”
“错,”苏翎睁开眼看着这三位大人,道,“若是单纯的风寒确应如此,可这寒若包了火可就不同,应表里双解,寒温并用,既要宣肺散寒,也要疏风解热,否则任用一样都是南辕北辙。”
太医们怔愣地听着。
苏教授不遗余力谆谆教诲。
“此方虽以消炎为主,却也带了温泽的成分,故而才算对症。你们太医学了中医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见太医们半晌没回话,苏翎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道,“风热用板蓝根双黄连银翘,风寒用羌活柴胡甘草,寒包火用金银花连翘苦杏仁……这些还要我教?”
“……”
太医们恍然大悟。
纷纷定定地望着她,神色震惊却姿态恭敬,一动不动。
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敢吱声。
三位太医都是太医院中泰斗般的人物,可听了这小丫头一席话之后竟然觉得醍醐灌顶一般。
“你们都是治病的人,要学会透过表面看本质,别总拘泥于太医院编撰的古籍上的条条框框,有一个症状用一个药……要知晓灵活变通,这样才能看的好病啊。”苏翎嗓子微哑,声音有些疲惫。
高太医神色诚惶诚恐地上前,端了茶碗亲自过去,恭声道,“……您喝口水。”
苏翎也不腼腆,径直接过那碗灌了几口,又躺回榻上把被子一蒙,道,“行了我累了,有什么问题咱们下次再研究。”
“回去洗洗睡吧。”苏翎翻了个身。
那些太医本还欲开口,结果看到苏翎这般赶人的模样,也不敢再张嘴,只得暂时按捺住心下的震惊。
他们三人依次退出纯和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愕然。
苏翎刚刚那一番话何止专业,那是相当的专业,若没有多年的医学浸润绝对没有说出这番话的本事!
难不成这苏家小姐,竟是个医学天才不成?
可她分明只是个孩子啊!
众位太医心情复杂,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有别于来时那觉得甚为小题大做的神色,三位太医如今脸上倒都肃然了几分,甚至不断在脑海之中回味苏翎留下的那两句话。
透过表面看本质……
他们纷纷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