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面上神色不变,像是没听见他话中的挑衅之意,只看着苏翎道,“别闹了,回去罢。”
“原是高官家中的小郎君,怪不得这样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赶快同你长兄回去罢,若是耽误了功课,不得挨骂?”楚二郎眼中满是嘲弄,笑道。
苏翎原本是带着兴致来这桌前的,可听见他刚刚问及顾大人是谁那轻佻的语气,心中无名窜起一股火来。
连带着一张脸也寒了几分,她看着楚二郎随意摇晃着手中的筛筒,像是百无聊赖的样子,忽而眯了眯眸。
随着他动作的停下,苏翎也抬起眼来。
“二,三,五,六。”苏翎扯了扯唇,一字一句道。
摇骰子是个本事,听骰子也是个本事。
这玩意是苏翎从小玩到大的,六个以内都不在话下。
楚二郎散漫的神色停滞在脸上,带着些许古怪。
众人面面相觑,眸色除却震惊还有些许质疑。
楚二郎倒是笑了笑,不避讳地掀开了自己手中的筛筒,果真是二六无疑。
“有点意思。”他看向苏翎的眸色之中带上了些探寻。
“赌不赌?”苏翎掀起眼来看他。
楚二郎在这赌场中也是难逢对手的存在,如今瞧见这样的人,倒来了兴致,“来,我和你玩玩。”
他爽快地应了,苏翎却牵唇一笑,道,“要玩就玩桩大的,小局我是不玩的。”
“哟,竟是个有脾气的,你想玩什么?”楚二郎抬起眼。
苏翎抬手一指他拴在领襟上的那块黄玉。
她在苏府见过不少好东西,如今也有了不错的眼力。
这玉一瞧便知是极品,或许价值千金也说不准。
苏翎这一指不要紧,身侧众人却纷纷咋舌。
“你还真是有眼力,这可是我们楚家的传家宝贝!”楚二郎气笑了,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
“怎么?”苏翎抱手在胸前,眼中不乏嘲讽之意,“你觉得你会输?”
“你……”楚二郎看着她这般狂傲姿态,牙根有些犯痒,最后冷哼了一声道,“我应了,我若是赢了,又当如何?”
“随你。”苏翎一摊手,不甚在意。
楚二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定格在她漂亮得近乎明艳的眉眼上,忽而觉得这小郎君若是个女儿家也不错。
倒想看看她脱簪散发的模样,许会比这京中的好些绝色女子更加动人。
“若是我赢,我要那簪子。”楚二郎遥手一指,道。
“这簪子可不值钱。”苏翎有些惊奇。
“无妨。”楚二郎唇边勾起淡淡笑意,眸色深了须臾。
“那好。”苏翎爽快点头。
“念你是头一遭来这赌场,我也不欺负你,便由小郎君的长兄来做庄家吧。”楚二郎一边将身上的黄玉拍在案上,一边开口道。
苏翎也不同他客气,可回身望向顾昭的时候,却见他脸色冷沉,那双墨眸似是蒙了一层霜,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颜色。
想他许是不愿意沾身赌场之事,苏翎挑了挑眉,正打算告诉楚二郎另择他人,却见他缓缓走了过来,站在长案前。
只是眼眸微垂着,瞧都不瞧苏翎一眼。
众人皆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顾大人竟真的能屈尊为赌场坐庄,想来是真心疼爱自家这个小郎君的缘故。
倒也没听说顾家有什么其他的血脉,许是远房亲戚罢,倒是好命。
“真是荣幸。”楚二郎眼中带着些戏谑道。
顾昭没说话,只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眸色深幽冰冷,淬着几可透骨的寒凉。
楚二郎愣了愣,他自认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什么阴暗血腥也见过不少,算是个不怵寻常场面的。
可这人看人的时候却让人心底无端泛寒。
一身沉寂,更像是从阴沟暗渠里走出来的鬼魅,见不着半点光的那种。
楚二郎面上神色下意识便收敛了几分,心底已然断定此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还是少招惹的为好。
纸牌被发到手里,楚二郎看了看手中的牌,眉眼舒展了须臾。
众人早已押注完毕。
虽然有不少识得顾大人的,秉持着溜须拍马的心思,押了这旁的小郎君一份的,大部分人还是押在楚二郎这一侧。
他们都是在赌场之中混久了的,知晓这楚二郎从成手那一天开始,几乎就没输过。
骰子在他手中像是玩物一般,他平素里随手便能摇出全盘六来,只不过同大家玩的时候,惯爱松散着些留得几分情面,收着手上这份功夫罢了。
此刻见他上了纸牌,便知晓他是要认真一对了。
苏翎瞧着两边差距明显的银票,笑了一笑。
“老规矩,三局两胜为赢,每局都可加注,如何?”楚二郎道。
苏翎颔首。
纸牌在她手上徐徐展开,苏翎漫不经心随手打着。
就连楚二郎自己都没想到他能赢这么快,不过几个轮回便得了个大赢,他神色有些惊讶,道,“你到底会不会?”
“现在会了。”苏翎懒懒地活动了一番筋骨,又把袖子挽上去了些。
“……?”楚二郎眉眼阴沉不定地看着她。
现在会了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刚才她真是不会的?
感情来用和他的赌局学纸牌来了,这做派真是好生狂傲。
众人也没想到楚二郎能赢得这般利索,刚刚看这小郎君那般准确地就猜出楚二郎筛筒里的骰子,众人皆以为她是个有真本事在手的。
谁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