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医圣的墓是石头做的,在一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木头牌位中,屹立不倒。
毕竟生前救人无数,死后连供品都没人敢偷拿,可见她受到的爱戴和敬佩。
鸾雪跳下了马,扑在坟前,泣不成声。
她被王爷豢养着,出行都有侍卫相护,等同于隔绝了外界的消息。她哪里会知道自家师傅竟在一年前就被王爷害死,直到司马煜找到她,将她带到墓碑前,这才眼见为实。
相比于鸾雪的悲伤,司马煜的心情更是能用绝望来形容。
他负手立在坟前,像是耗尽所有情绪似的,脸色沉重得发木。
离宫半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于医圣,却没想到王爷早在决定下毒谋害父皇之时,就已斩断了这条后路。
父皇、康晋王朝、贾皇后、外戚、权臣、主战派、改革者……
这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纷,千丝万缕的人情世故,他以为只有父皇苏醒,才能用他积累起来的功勋和威严,将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全部震慑住。
可父皇怕是再也醒不来了。
他这个太子只有侍卫亲信,只有江湖中的朋友,连自己的臣子都无法安插进朝廷。
这样的他又能做什么来改变现状?
康晋危矣。
他淡淡舒了口气,却先来劝雪丫头:“人死不能复生,小医女节哀顺变。”
鸾雪哭了一会儿,回头安慰太子,道:“殿下不如早些回宫。我师傅没了,但宫中还有她的着作,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你说的是这个?”司马煜从怀中掏出一叠细帛,上面蝇头小字,是用不同色的丝线逐字逐句绣上的,即使是沾了水,也不会将字毁掉。
鸾雪吃惊:“这是我师父的《帛书》?!”
司马煜随手将这帛丢翻了个遍,终于在一个暗格里找到了这份帛书。可惜上面只有半张解毒药方,于医圣没将这解毒药完全研究完成就出宫了。这半年来,我有让亲信和江湖中的朋友替我访遍名医,甚至连巫医都没落下。可世间能解这毒的,只有于大夫一人,而她已经亡故了。”
他叹了口气,骑上了马,突然策马跑向村口。
鸾雪担心东宫遇险,急忙骑马跟了过去。
漠梧村村口,不少衣衫褴褛的村民躺在自家茅草屋的空地前晒太阳。他们看见了外村人,发出并不友好的哄赶声。
司马煜扫了一眼:“这些都是饥民,在丰年竟还有饥民。”
鸾雪不懂,道:“他们不耕作,当然会挨饿。”
司马煜道:“他们并非不耕作,而是将丰收的粮食交了税,手里没吃的,也没有钱,只好这样不动来扛饿。如果有像你师傅这样的活菩萨来了,说不定施舍他们很多吃的。”
鸾雪又伤心了。
司马煜骑在马上,抬头看了一眼苍茫的蓝天,眺望着山村里破败的茅草屋。
远处层层叠叠的荒山乱岭,有别于洛阳的繁华,是宫里从未见过的衰败之景。
他唏嘘不已,从兜里将碎银子掏出来,朝前一扔。
那些躺着的人看见他扔了东西,没理,直到有个碎银子咕噜噜滚到脚边,一个扑腾就爬起来了,趴在草丛里捡钱。旁人不甘落后,纷纷爬了过来,抢成了一团。
司马煜摸向袖口,将里面小暗袋的银子又一把扔出去。
更多人趴在地上捡银子。
他摸向腰间的玉佩。
“殿下!”鸾雪知道这玉佩,浮色弱冠后也被赐了一块,上面一定有皇家特殊的标记,急忙阻止他,“殿下的玉佩给他们也没用,他们只会敲碎了卖当铺里,这多可惜啊!要是这天下还有人能解毒,识得殿下的玉佩,也好来找殿下。万一真的能有这样的人呢?”
留着也好,他还想回宫去,见父皇的最后一面呢……
司马煜淡笑:“你去洛阳找浮色吧,跟着他,或许不用饿肚子。”
他散尽千金,斗志全无,怜悯地看了一眼前方为了抢银子而打成一团的贫民,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
唐与柔带着幼娘豆儿去了县城。
王爷明明走了,入城的检查却还很严格。那士兵还在唐与柔的香茅里扒拉了一下,仿佛那里面能藏兵器似的。
入城后,在西市中间的布告栏前,不少人围着告示指指点点。
这些人都不识字,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他们可以将听来的事口耳相传。
“听说了吗?开福满楼的那个被抓了。”
“为什么?不是说她和县令有一腿吗?”
“这次县令可保不了她。听说她想暗杀王爷,还蓄意造反,就被关下大狱了,谁都不能去看她。”
“说是这么说,真要塞了银子,哪儿有不让的?”那人一脸看破世间人情世故深沉,叹了口气,说,“你看,说起来商行里衣食住行四家有多好,真到出了事,另外三家连个屁声都没。”
“你就在这儿说道吧,你敢当着杜家的面说吗?说不定就在某个拐角,就有人把你套上麻袋,按在地上打一顿!”
旁人哄笑起来。
唐与柔退出人群中,眉头紧紧皱起。
这都什么事啊?
柳老板好好地开着福满楼,竟会被当做反贼抓了?是因为落衡的刺杀计划曝露了吗?
“柔丫头。”
有人呼唤她。
唐与柔抬眼一看,廖厨子从巷子里钻出来,对她招手。她将包袱给幼娘豆儿,吩咐他们找个空地摆摊,然后就进了小巷里。
“柔丫头,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