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小铁匠的手偶尔会抽动几下,需要司马煜按着,现在只差缝皮,便不需要他了。
他抽回手,双手环胸,皱眉:“洛阳有更好的开蒙夫子,也能有更好的生意。”
唐与柔不想再讨论这事,直接捏住七寸:“你现在劝我,我是不可能去的。你再说,我就不给你做解毒丸了。”
司马煜深吸了口气,皱眉:“你不会的。”
没想到会跟一个豆蔻少女谈论这些,不过解毒丸就算做出,清除余毒也需要时日,宫中绝不太平。冀王爷都回洛阳了,他狼子野心,指不定会发生宫变。如此,将唐与柔留在村子里的确更安全。
他没有继续跟她掰扯,这丫头心智高远,绝非寻常女子,若真的是仙界小仙,不愿跟他回宫也是正常的。
暂且将这问题搁置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他垂眼看着她在手掌上缝皮,觉得有些可怕:“这是……人皮巫蛊术?”
“巫蛊你个头!这是我大医学的缝合术!”
司马煜歪头,端详着伤口。
歪歪扭扭的线,像蜈蚣脚似的,看着很吓人。可这皮肉包好后,伤口往外渗血的症状的确缓解了,做法看起来粗暴,却着实有效。
等回宫后,他一定要叫御医们研究其中原理。
“大姐姐不好啦!里正爷爷家里来人了,将我和姐姐叫去祠堂那边吃饭。结果他们却骂我们,说我们不肯吃那糙米馒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饿。他们说姐姐应该把馒头让给我吃!”
屏风外传来唐豆儿的哭喊声。
他似是想进来,被医馆学徒拦住了。
唐与柔手中动作一滞,语气这时候才稍微急了一点:“这边还没好,让幼娘再坚持一会儿。”
唐豆儿在外头大哭:“哇,不行,他们一人一句骂我们!二姐姐肯定受不了!姐姐你快点来啊!”
唐与柔缝合的动作稍许加快:“我这里离不开。麻沸散有毒,我没敢让他多喝,醒了再缝伤口可难忍,你让幼娘再撑一会儿。”
她没有缝合用的弯针,只有绣花那种直针,缝合速度无法再快。
司马煜叹了口气,走向屏风外。
唐与柔问:“哪儿去?”
司马煜哼了声:“你说呢?”
唐与柔笑了:“拜托了!”
屏风外,唐豆儿一路跑来,满头大汗。
司马煜瞥了他一眼:“走吧。”
唐豆儿挠了挠头,见大姐姐不出来,只好带着他赶紧往祠堂那儿跑。
这俞哥哥平时总和姐姐吵架,说不定也能很凶呢?
他心里着急,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快跟上,跟上。”
但一回头,身边的杂役哥哥步态稳健,气定神闲。
唐豆儿从小在这坑坑洼洼的田间小路中走,熟悉这边的路,却有时候还会绊倒摔跤,但这俞哥哥却跟走平地似的,健步如飞。
一定是因为他个子大,才能走得这么快!
唐豆儿便只管自己往前跑,带着他来到祠堂,指着旁边那个偏堂气喘吁吁:“就那里。”
司马煜颔首,跨步走到门口,然后靠在墙边没有现身。
“进去呀!”唐豆儿着急催促,“你要帮二姐姐说话!就说我不饿!”
他思维简单,以为族老们因吃食的事说道他们,就只是吃食上的事。可唐友勇分明是用这吃食做文章,想叫大家认定分家无效,以族老之名收回唐与柔手上的店铺。
司马煜叫唐豆儿噤声,站在门边上听了几句,便更不想进去了。
幼娘可是三朝元老的孙女,继承着她父母的秉性。就算现在年纪小,在村里头没见过世面,可骨子里那韧性和聪明劲却是磨不掉的。
他指了指里头:“你二姐姐远比你想得厉害。”
唐豆儿扒拉着门框,好奇朝里探去。
大堂里。
“诸位爷爷,伯伯,幼娘人小,不识礼数,如果话说得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包容!”幼娘小小的人儿从末席走向前方,站在众族老中。
她眼角闪着泪花,行礼的时候手还有些发抖,但控制住内心中的恐惧害怕,抬高声音,对族长和里正说:“太爷爷,赵爷爷,我们三个已经分家了,而且这不是一般的分家凭证,而是断亲书。断亲的意思,各位爷爷伯伯,应该是知道的!”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各位长辈都指着她鼻子骂起来。
“这小丫头真是无法无天!”
“断亲这话也敢说得出口?!你真是忤逆不孝的丫头!”
幼娘听着这一声声刺耳的声音,心中害怕极了。她却想起唐与柔平日里对她说的那些,鼓起勇气,说:“各位爷爷伯伯,如今太爷爷和赵爷爷都在,先不用着急骂我,不如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这话一说,族老们都安静下来,看向组长和里正。
有人说:“老哥,你看这叛逆的小丫头……”
“好了……”族长唐大望年纪大了,身体很不好。从秋收之后他就一直病着,就连去破屋那儿抢木头的事,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但他庆幸自己没跟着掺和,那唐翁被他们请去之后,吃了冷风,没多久就不行了。唐翁家里的人还挤兑唐枫家,说他们不顾唐翁身体把他请去,却也没得到好处。
唐有望毕竟是族长,就算再穷,也不想做出这种抢人木头的事。可现在,唐与柔他们三个的事,却不是抢木头,要回店铺那么简单。
这是断亲书啊。他族里怎么能发生断亲这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