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是手工开凿的,上头没有搭巩固山体的架子,随便敲几下都好像会有石头掉下来。这铁矿石比碳酸钙要脆不少,敲下去叮叮当当的,越往里走越吓人,好像随时能塌方似的。
空气不流通,大冬天里简直就像夏天一样闷热。
“那这山头多少钱才肯卖?”唐与柔用随身带的刮刀,每走几步就敲下些山壁上的原石,嘴上和前头带路的胖婶闲聊着。
胖婶不知道是不是神志不清了,取出帕子擦着额角上的汗,竟开价道:“一万两银子!你知道了这样的秘密,总得保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唐与柔眼皮跳了跳。
倒不是因为胖婶狮子大开口,而是因为福神曾告诉她一万两黄金能救她一命。
她就一直把赚到这个数字当成了大限。
她直接拒绝道:“运气不好就掉脑袋了,送给我都不敢要。胖婶,你可千万去跟黄巾军接头!他们要矿是为了造兵器,你只要让他们知道矿山在那儿,马上就会被他们杀掉的。”
医馆收下就收下了,那地契又不用她付钱。
冬祭之后就是过年,家家户户都呆在家里团聚,没人会商铺里采购,长街十有**是歇业的,客流都少了许多。她才不会想不开,让福满楼违背当地习俗开业。反而正好能趁这间歇,培训医馆学徒药童,扭转名气后,以后就能多一笔牢靠的收入。
这矿山虽然奇货可居,铁矿价值连城,但黑白两道的人都会盯着。
就算身边有司马煜这个大佬,她也不敢冒险。
胖婶惊呼:“这从何说起?!”
“那日我路过郾城北军营,看见校场里头的士兵加紧训练,听说是为了镇压叛乱。黄巾军跟冀王的兵势如水火,若你把矿卖给他们,回头又告诉县尉这矿山所在,黄巾军就能被一窝端了。所以啊,他们为了保密,不会心慈手软的。”唐与柔听着胖婶吸冷气的声音,感叹着,“柳老板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不是被灭口了吗?幸亏她将柳长卿送走了,不然也是她那样的下场。”
有这么具体的实例,胖婶更慌了,用手掌扇着风:“你跟我详细说说!”
唐与柔:“我们出去说吧,这矿洞下面呆着不舒服!”
回到外面,太阳光刺得眼睛都疼了。
脑袋有些发懵。
她和胖婶坐在装矿石的木桶上,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唐与柔摊开掌心,里头是几块碎原石。
碎原石粗糙不堪,还有些尖锐,黑中透着红,显然含铁量极高。
据胖婶说,她几年前开挖了好些矿,趁着开春游商集会时卖掉的,每次卖一笔就够她一整年混吃等死。她这几年一天到晚在村里听八卦,完全不用干活。
“胖婶,你矿自己挖的?”
“可不是吗?哎哟我那背哟……”胖婶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背。
“……”
搞半天不是在家里坐女红伤着的腰。
是在里头挖矿挖的。
为了让胖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她别贪银子而丢掉小命,唐与柔将黄巾军、县令、县尉、冀王的事都跟她说了。
胖婶这几年在村里头听八卦也不是吃素的,很多消息早就有所耳闻,这会儿从唐与柔口中听了个全版,连连点头同意。
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
“这里头的矿暂时别挖了,铁匠爷爷哪儿一定得讲清楚,叫他死守秘密。我给他爱徒治了手,只要我们将那铁锅藏好,没人会察觉。”
“那个老家伙可惜命了,每次给我打铁都是亲自下手的,口风严实得很。”胖婶痛心疾首,“哎哟,可惜了那甜甜圈,味道真好,却卖不出去了。”
“……那倒没事。我可以拿去福满楼里卖,不在村里炸,问起来就说是将釜融了,重新煅的。”唐与柔想了想,说,“我还有一个办法能守护矿洞,不叫人进来。”
“什么办法?”
“先将这洞口炸了。”
“怎么炸?”胖婶的脑子里就没有炸这个概念,联想到新年将至,村里头会点爆竹,问,“用爆竹能炸得开?”
“用炸!药!”
“那是什么?”
唐与柔从衣兜里掏出事先准备的好的一个竹筒,系上草绳,摆在山洞口。
她领着胖婶走了好远。
蹲下来,用打火石点火引子。
……
青萸村里,热闹极了。
家家户户都燃着炊烟,飘着香味。
县城里打工的人都回来了,和家人聚在一起,脸上说说笑笑,谁都不给别人坏脸看。
“放爆竹啦!小五儿,毛毛,快出来看呀!”村里头的小儿跑来跑去,挨家挨户敲门,叫上小伙伴。
村中央空地,村里几个喜欢热闹的人,拿来好些晒干褪色的竹筒,堆成了小山,上头再串上草绳引线,撒点上草灰。
有人举着火把,点燃了线头。
草绳很快烧光,草灰引着爆竹堆炸开,竹筒炸裂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孩童们欢呼雀跃,有的拍手高呼,有的用嘴巴模仿着爆竹的响动,还有的茫然四顾,找着年兽。
“吓年兽,放爆竹!”
“好耶好耶!”
“年兽被吓走了吗?哪里有年兽啊?”
“走远点看啦!你知道吗,以前有个哥哥就是被这爆竹插在了脑门上,人都没得做了!”母亲将一名小儿拉得远远的,说着危险。
大人们结伴出屋子,站在远处说笑围观着,向邻里道贺着新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