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有恒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他发现妻儿都没有睡觉,并且家中气氛诡异。
这些年,随着齐有恒职务的提升,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当上了副局长后更甚。
鲁秀芝之所以想抓住孩子,大抵也是因为抓不住丈夫了。
齐有恒每天忙于工作,忙于交际,这个家,更像是他的旅店,提供免费早餐的那种,沈梦昔记不清多久没和他一起吃顿晚饭了。
沈梦昔在厌倦鲁秀芝频繁情绪崩溃的同时,也深深地同情她,在更年期提前到来之际,正逢丈夫、儿子际遇大好,习惯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她,现要接受他们一个个地各自奔前程,而事先,根本没人提醒她做好思想准备。
人与人的交往,无论亲情爱情,最幸运的就是相互需要,两情相悦。
感情这东西,半点不容勉强。
母亲需要儿子的依赖,但儿子一旦羽翼渐丰,他们的每一根羽毛都会叫嚣着渴望高飞,任是谁也无法阻挡得了。
说到底,这件事,还得是自己想通了。
想通了,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以避免退出得过于难看。
但一个人若是习惯了热闹,就永远不会明白,其实,人是生而孤独的,孤独地来,孤独地去。
鲁秀芝就在哭哭啼啼中,以一种近乎被抛弃者的姿态,迎来了这个认知。
齐有恒带着一身酒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老姑娘,去,给爸倒杯水!”
他有一种本领,就是无论醉到什么程度,都能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镇定地锁好大门,再一头扎到自家炕上,有时候外衣和鞋子都不及脱去。
沈梦昔调了一杯蜂蜜水端过来,齐有恒一口喝了,“啊,还是我老姑娘心疼我!”
灯光下,他的脸变得有些浮肿,近半年来,他几乎每天都泡在酒精中,原本精干英俊的面孔,变得模糊。
沈梦昔掐指算着,照这样下去,不用到退休,准得牺牲在酒桌上。
“天天就知道喝酒!你姑娘把人打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鲁秀芝终于没忍住。
“咋了?”齐有恒弹了弹烟灰,靠到沙发背上。
齐保健将事情经过全部复述一遍。
齐有恒听完,按熄了香烟,看着妻子,“怎么了?我姑娘做得不对吗?下回还得打!”
鲁秀芝气得拍着沙发扶手,对齐保健说:“我就说不稀等他,喝成这个德行,你和他说啥也白费!”
齐保健想说明明是你自己非要等的,最终还是没敢。
“没事儿那我就睡觉了,大哥,今天我睡你后屋。明天还得上学呢!”沈梦昔站起来,打了个哈欠。
“你看看,你看看,她跟没事人一样呢,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鲁秀芝恨铁不成钢。
“找上门,找上门怎么了?找上门你就必须得当着人家打我吗?四哥那时候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只要人家找上门来,你就揍他是吗?”沈梦昔站住了,声音提高,“人家欺负上门了,我为什么不能先动手揍她,我就是要先发制人!下回她嘴贱,我打掉她的门牙!”
“你!”鲁秀芝气得不行,“这孩子都跟谁学的,还净顶嘴呢!”
“反正,你不管对错就要打我,我很伤心。”沈梦昔扔下一句话,到后屋睡觉去了。
鲁秀芝眼泪快下来了,对丈夫倾诉,“我哪能舍得真打她,就是比划了一下。”
在她心里,她要以公允的态度给找上门的家长一个交待,不能让人说老齐家不讲道理、是非不分。
——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处理事情的。
齐有恒却没理她,他嘴里反复咀嚼着儿子复述的那几句话:依靠老干部当上的副局长。
沈梦昔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样愤慨和伤心。
她早学会了不过于依赖任何一种情感,时时调整情感的砝码,既不至于因失望而难过,也不会因过于谨慎付出,而导致情感贫瘠。
只是这个表现,放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难免显得有些薄情。
终归是一个校园里,她在课间操时,撞见过梁颖,梁颖看到她,竟真的扭头走开,脚步匆匆。另外连个叫邱丽丽和谭鑫的,也退避三舍。至于李明新是否再受欺负,她不十分清楚,但起码她再没有撞见过。
张老师忧心忡忡地找她谈话,“你是三好学生,不要和别人一样,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知道吗?”
“知道了,张老师!”沈梦昔爽快地答应。
张老师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这个小姑娘什么都懂,“最近你的二胡进步很快,提出表扬,但是不要骄傲,知道吗?”
“知道了!”
“行了,你回去吧。”越说越没意思了。
学校里关于三好学生齐宝珠打架斗殴的传闻,不胫而走。
沈梦昔混不在乎,齐卫明却十分气愤,为此跟合唱团里第二小学的男生还打了两架,张亮也来劝她,不要伤心,他会一直相信她还是好学生。
沈梦昔带着他俩到“四人梆”里拿出弹弓,跟屁虫尚静大叫:“啊!宝珠,你的弹弓子不是让你妈给烧了吗?”
“战备物资,当然得多一些。”沈梦昔笑。
她从地上捡了几个石子,随手几下,石子砰砰砰打到十米开外的吊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张亮漂亮的脸上满是惊讶,“珠珠,你这么厉害!怪不得我妈老说你以后会欺负我呢!”
沈梦昔哈哈大笑。
齐卫明张大了嘴巴,眼神受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