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寻思着都不用接了。”皇太后睨了孙儿一眼,没好气说道:“该是你的跑不了。”
皇祖母这么一嗔,承昀瞬间缩了,连忙赶紧揖礼说道:“孙儿告退。”
拎着还攀在皇祖母身前的承熙,提起坐在膝前的承惜,没给两人告退机会,深怕接不到媳妇般,想也不想便离兰陵宫。
颜娧还没见过承昀这般认份听话,不由得笑了出来,见皇太后探手取下钗鬓,连忙伸手接住成对金翅羽凤钗,宫人们高举着都承盘靠近协助收拾。
裴绚卸下钗鬓发髻,深宫年华,孤独寂寥,将自身照应得极好,未见迟暮之姿,唯有发稍掩不去斑驳泄漏了年岁。
摒退了左右,倾靠凭几,她头一回仔细审视这小小年纪的侄太孙女,拍拍身旁位置,让小丫头靠上前来。
开始真看走眼低估了这女娃,能入得了承昀挑剔的法眼,又能适应那不太好相与的性子,她竟会以为只是个普通小姑娘。
颜娧亦有察觉谢了钗鬓的裴绚,仿佛在这拆卸之间换了个人,神色、气场都有明显不同,就连看向她的眸光都有显着不同。
向来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精神,自然也不急着想知道裴绚心思,在这顷刻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裴绚端详了许久,缓缓道出了结论:“妳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
“从来不是。”颜娧勾起淡然浅笑,与口中的答案全然迥异。
“妳不是个认命的性子。”裴绚不自主随着她绽出浅笑。
“一向不是。”她清楚对裴绚不需掩饰。
她顿了顿,勉强漾起了笑容问道:“那为何认了凤鸾令安排?”
“没认过。”颜娧摊手看了掌心的绯红印记,失笑道:“是他得来得早,绝了我的后路。”
可不是?情爱路上从非先来后到的问题,而是谁先住进了伊人心里。
一路走来,手段何其多,情话何等腻?
老夫人的少女心啊!
连她这从不开花的铁树也逐渐为他失了心神,这是何等厉害的手段?
裴绚愣了愣,笑了笑道:“妳更不会拘泥救命之恩。”
心思聪慧的女孩,懂得隐藏,看似将自身置于谦卑之后,实际利用这份恭训,获取所有她想掠夺的。
“当然,报恩手法很多,不至于需要赔上自个儿,也没什么事儿值得。”颜娧又不自主漾起浅笑。
的确如此啊!如同承昀,了解她的心思,想要的从不是独占一人。
于她的邪念心思,又永远是冲动到位,愿景抵达,现实还在路上。
一个能如此珍视自身的男人,无话可挑。
“昀儿不是个好相与的。”裴绚从她笑容里看见了幸福。
“他是个懂得利用本身条件,又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颜娧回望了裴绚尴尬笑了笑。
他若是好相与,会这么多人日日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俩甜腻?
裴绚朗声笑道:“准妳说。”
开玩笑,在人家祖母面前批评最疼爱的孙子,不是自掘坟墓?
“姑太祖母,我们还是心照不宣啊!”她可不傻!
裴绚颔首轻笑,寻思着这有意思的丫头,轻触了她的发鬓夸赞道:“今天御台上,妳忍下了。”
颜娧噗哧的笑出声回应道:“没忍,天作孽,不需要我动手。”
这不笑话完就跪在御台下了?都不知道摄政王准起了没呢!
裴绚立即意会了,话都省话的艺术啊!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在她口中连训人的部份都省了。
裴绚握了握柔嫩纤手,安慰道:“好孩子,妳与昀儿定会好好的。”
这是她衷心的祝福,年少的她曾以为顺了凤鸾令安排,至少能寻得一份真心,谁也不知会是现今光景。
认真尝试爱过后心死,便更怀念着那花样年华里的初相遇。
人人以为她看着凤鸾令悼念先夫,不知是在祭奠青春年华啊!
“娧儿会努力好好的,皇祖母也会好好的。”颜娧清楚世上没有凭空得来的幸福。
“皇祖母老了,活一日少一日,没有多少日子了。”裴绚看着斑驳白发,再回望雕琢华美的兰陵宫,涩然一笑道,“皇祖母将在这里终老了。”
颜娧试探问道:“皇祖母真愿意顺了天意,认命了?”
“都这个岁数了,不认还能如何?”裴绚苦笑。
“只要活着,总有希望。”颜娧突然向往那位能让裴绚记上一世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皇祖母今年都八十岁了,如若那人还能在这古来稀的年岁活着,都想促促这对迟暮伊人见上一见。
“说得好像能铁口直断呢!”裴绚戳了戳颜娧小脑袋。
“娧儿从来不认命,相信路是自个儿走出来的。”颜娧偏了头看向皇祖母,真挚地说道,“只要不是生死两茫茫,姑太祖母不能认命。”
裴绚真不知谁才是需要被开导的那方,看着是她被说服了,不禁轻声问道:“听得昀儿说起,娧儿想往东越去?”
她蹙了柳眉,迟了半晌,轻轻颔首道:“嗯。”
不是吧!
皇祖母年纪能勾搭上的男子,又得能买得起素冠荷鼎的东越人?
颜娧不得咽了咽生硬的唾沫,这是掘了什么天大秘密?只得如实说道:
“立秋姑姑前往东越作为前哨,等事态明朗些,会跑一趟东越。”
“他病了好些年见上一面不容易。”裴绚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