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苏冲自幼聪明绝顶,文武兼备,又心慕仙道,眼界高得很,人间权贵在他眼中就如土鳖一样,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嫉妒心来;
“恨”字更不沾边――他若与人结怨,报仇从不隔夜,如今是身无因果;至于一个“嗔”字……能惹怒他的人也不多,之前那全真道士算是一个,不过这那一瞬的嗔念早就随着道人身死而消散了。
只因心无恶念,苏冲也就练不了这道法。最初他很是苦恼了一阵,不久想通,却又自嘲一笑,“降服恶念是为了还自身清净,以利修行。我如今心不着尘,正是再好不过;若为练这《天龙念法》而刻意去求生恶念,岂不成了本末倒置?”
放下一段执念,苏冲便又感到腹中饥饿,这才想起许久没有进食,于是下床开了房门,出了客舍不远处,就看到路边有间馆子,当下便走了进去。
这一处店铺虽小,人气却很旺。打眼一看,里面几乎已被坐满,只余角落一张桌子,许是位置不好,尚还空着。
他也不挑剔,径自过去坐了下去,有一个在一桌客人前听闲话的伙计眼神好,马上跑了过来,问道:“客观要吃什么?三牲大荤、鸡鸭鱼肉、菜豆小炒都是这里有的;酒就只有苗家的土酿,口味还算淳厚,一文一角也不还不贵。”
“要三荤三素,冷热不拘,怎么快就怎么上。酒水就要一坛。”
那伙计点头应下,扯开嗓子冲着厨房喊了一遍,旋即就要回到先前那桌客人旁边去听闲话。
苏冲见状,伸手将他拽了住,问道:“看起来你该也是中原人?那桌上的客人在说什么,竟引得你如此上心?”
“不瞒公子,小的老家在齐州。”伙计赔了个笑脸说道:“那边坐的恰是老家来的商客,在说着徐鸿儒称帝遭剿的事情。小的因担心家里人,心中难安,所以才听得专心。”
“哦,”苏冲了然,摆了摆手,“那你快去吧,别耽搁了上菜就好。”
伙计见这客人好说话,连忙道谢而去。
不一会酒菜上来,苏冲也不再做他想,直接开始大快朵颐,一顿饭吃了许久,才结算出门,随后盘算起该往何处走。
苏冲因要找个静修之所,于是想往天蜈寨周围的山间转转,在路上走了一阵,他就听一旁有人唤道:“小哥儿可是六剑观出身?”
苏冲循声看去,却见出言之人是作女冠打扮,约莫三十许的年纪,生得蛾眉杏目,端是美貌惊人。
便在这时,远处却又传来一声呼喝:“桃三娘,又让我撞见了你!”
被唤作桃三娘的,也是个三旬年纪的妇人,单以姿容而论,虽不如苏冲身边的美貌道姑,却也颇有风韵,很是能迷倒一些人的样子。
只是眼下她正被一群人追赶着,一路惊惶逃窜,也不知撞翻了多少行人、摊案,就连头上精心盘过的髻子也散乱了,一时好不狼狈。
苏冲见这场混乱似要朝着自家这边波及过来,顿时皱起了眉头。
道姑看了他一眼,忽地开口说道:“那桃三娘是江湖中娼|门的长老,追她的则是沐王府的人手。此女害人无算,想必是曾对沐家的人下过手,如今运气不好,被苦主撞上了。”
苏冲听出道姑的话里有着提醒的意味,心道:“她这是怕我年少意气胡乱救美么?看来这位道姑对我未存恶意,或许只与六剑观里的道长们有旧,才来与我搭话。”
想到这里,他朝着道姑善意一笑,随后退到街边一间绸布庄的屋檐下,伸手虚引,“道长还是过来避一避,若是乱中被人冲撞到,那可不美。”
眼见苏冲未生出逞强之念,道姑赞许颌首,随即依言走了过去,口中道:“贫道项明绮,在洛阳凤仙洞修行,因见你的佩剑与葫芦像是六剑观的道友们常用的,故才贸然开口相询。”
“是真一教清净散人孙不二的道统……这一脉的道姑不入本宗,说来倒与六剑观相似。”
苏冲听到凤仙洞的名目,顿知这道姑的来历,当下施礼道:“小子苏抱冲,确曾在六剑观里学艺,师承于观主茅时秋道长。只是并未入籍录册,算是俗家一脉。”
六剑观中的道士们排辈立号时,遵循“含元时抱一,长合圣贤心”的顺序。如今的观主茅时秋,正是观中第三代的道士,苏冲随他习得一身剑术,论辈分就算四代弟子,故而在与相亲的同道报名号时要加上个“抱”字。
道姑项明绮听闻苏冲竟是观主亲传的四代弟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刚要出言叙话,却见混乱已来到了身前。
那桃三娘倒是有眼力,看出苏冲与道姑均有武艺在身,心中暗喜,当即靠将了过去,口中道:“道长慈悲,救……”
项明绮不等她说完,就将身后背着的一柄松纹古剑抽出了一截,冷声道:“无耻娼|妇,也敢来贫道这里卖弄机心!若非不想平白与人做帮手,今日先就斩了你!”
桃三娘眸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复又哀怨地转睛看向黑袍少年。
苏冲只觉好笑,张口戏弄道:“休要这般看我,不知情的怕还以为我与你有一腿哩。后面要追上来了,快跑!”
桃三娘计不能成,恨恨地瞪了二人一眼,忙又用上轻身功夫,飞快地朝前跑了出去。
项明绮看到沐王府的人手衔尾追去,沉默片刻后轻轻一叹:“如今中原日乱,诸军疲于征讨各处叛乱,朝廷几已无兵可用。沐家这次受天子之命,要在滇南各处招兵,想来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