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色并不大好,外头雾蒙蒙的,淫雨霏霏间,那青石板间路过的几双硬底子的鞋踏起了些许水花,溅湿了那灰黑色的裤脚。
这一路共有三十一人,两两抬着一个木箱子,那木箱都在这细雨中被侵湿了,沉重的箱子压得这些人都微弯着身子。
余下那一人,长得面容和善的,但眼角的细纹和眼神中的阴冷都在表示这并非一普通的好招惹的存在。
他们从闲郡王府出发的,沿着那条路一直走,瞧着那目的地,许是就在姜府。
而此时的姜府,正闹腾不休。
应着今日这场连绵不断的雨水,姜万城也没了出门的心思,坐在府上看了些许账本后,整个人便清闲了下来。
差人泡了壶上好的绿杨春,呷一口那茶杯中绿得宛如二月柳梢上的新叶般的温茶,姜万城舒适的轻叹了声。
正当时呢,外头守着那护院就进来了,“老爷,沈姨娘要见您。”
“让她进来吧。”姜万城微微挥手,顺手将桌上摊开的账本合了起来。
没多久,这屋里便有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浅淡的香味,想草木般自然,不惹人厌烦,“老爷~”
沈姨娘娇媚的唤了声,将手中捏着的账本递了过去,“老爷,妾身才疏学浅,这账本,妾身怎么算都有些合不拢,故特来寻老爷教教妾身。”
那账本正是从沈姨娘得了掌家权之后,就从库里弄出来的。
要说起来,这还是姜瑗给她提的醒呢,田氏掌家这么多年,面对姜府这巨大的财产,不可能一点私心都不动。
何况田氏本出身商户,不可能一点歪主意都不打,再者田家这些年日子也不大好过了,她就不信田氏没拿姜府的银子去补贴田家。
她就是抱着这念头,才日日查着账本,瞧瞧,这不就被她找到了吗?
姜万城原以为沈姨娘就是来讨个宠爱的,半是散漫半是不经心的看了两眼,瞬间脸色就微有些变了,正色起来重新看起账本来。
沈姨娘依偎在姜万城的怀中,时不时的给他添上茶水,笑着看着他,却没怎么说话。
她可以非常清晰的看懂在姜万城那平静的眼眸底下,藏着的惊涛骇浪。
田氏完了!
沈姨娘心里轻轻淡淡的暗念叨着这几个字。
翻完账本的最后一页,姜万城沉默的轻拍了下沈姨娘的腰身,目色深沉的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
“嗯,好,那这账本妾身要拿回去吗?”沈姨娘眼若秋波般的盯着姜万城。
姜万城只是摇了摇头,“你出去吧。”
他心里门儿清,沈姨娘这哪儿是来讨宠的啊,这是揪到田氏的小辫子来,故意来他这儿借他的手对付田氏呢。
不过后院儿这些争一概都是不搭理的,随她们自己闹去,只不过田氏这也未免做得太过了些。
他垂眸在椅子上靠了会儿,便捏着账本去找田氏了。
田氏人在院子里抄佛经,上回姜万城罚她抄的佛经,她现在都还没写完,却见姜万城进来了,倒真让她有些惊喜,“老爷,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便差人去泡了茶来。
姜万城冷眼看着她,猛地将账本砸进她的怀中,“我倒是从来不知,原来在外头购一匹布帛回来,都需要上百两银子了。前几个月那厨房里做的是什么山珍海味、绝品佳肴啊,每月竟都要十几万两银子。你当我这些银子,是在路边上去捡回来的不成!”
田氏直接就被砸懵了,又一听姜万城说这话,瞬间惊慌起来,“老爷,这、这、这不是妾身做的啊。是沈姨娘吧,她定然是嫉恨妾身昨日动手打了她,这才故意来陷害妾身的。”
“也难怪你这些年把持着掌家权不动,你分明就在借此动我姜府的财产。我且问你,前些时日你兄长求上门来,你说给了一万两,你到底给了多少?”姜万城那语气宛如冰碴子一般,冷入了田氏的心。
她兄长求上门的事,不是只有他们知晓的,为何那些日子都不在家中的姜万城会知道?
田氏整个人都瑟缩了起来,“老爷,妾身的兄长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日子清贫。早前兄长对妾身极好,妾身于心不忍,这才……”
“你到底给了多少?”姜万城打断了田氏的话,若当真按照那账本上来,他姜府最起码一成的银子,都入了田氏的口袋。
他倒是想要知道田氏积攒这么多银子,到底是想做什么。
田氏颤颤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十万两?”姜万城微微挑眉,十万两还行,毕竟在他白手起家之前,田家对他的帮扶也不小,现下田家式微,他帮一把倒也无妨。
田氏却摇了摇头,“一百万两。”
“你疯了吗?”姜万城怒喝了一声,别看姜府势大,动辄上百万两银子那也是会动摇姜府根基的!
田氏没直面回答这问题,只哀叹田家这些年逐渐衰败下去惨况,企图引起姜万城的同情和怜悯之心。
但这一点用处都没有。
姜万城现在心里只余下愤怒,“你那个兄长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给他拿的越多,他就越废,败了我姜府这么多银子,难怪上回见我那般讨好,你当真是要气死我吗?”
见安抚不下来,田氏心里一急,“这些银子都是走的妾身的私库,面上不会影响到姜府的。”
私库!
田氏嫁给他的时候,带的那些个嫁妆姜万城心里门儿清,加起来都不到五十万两,而现在,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