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实菅坐在轮椅上,猩红的袍子溜着暗边,一对立襟将他尖刻的下巴裹得更显沉郁。尽管年事已高,但殷实菅依旧是唇红齿白,仿佛岁月落在他的面上,不过是锦上添花。
他朱唇刻薄,眸显阴鸷,视线从地上的蔡长安缓缓地移到梁以安身上。
“王上,您来了也好。”他绪,“省得杂家再遣人去找。”
梁以安却并未理会,他径直过去将蔡长安背起,把他放到了原先姜玲珑拿来在苑中小憩的躺椅上。
他双腿脚筋被断,伤口割得太深,血流如注。梁以安撕了自己的王袍给他紧急包扎。
安顿了蔡长安之后,他又去看了绑着祥安。是中了迷香暂时昏厥。
殷实菅留着他,是打算拿他当人质,还是要用刑审问?
“殷公公,”梁以安扫视四周,冷清而威严地开口,“本王既来,那清元殿的人,你便不要再作他想。”
“王上。”殷实菅目光迎着梁以安,嘴里喊着王上,神情却不以为然,慢条斯理说话的模样甚至显得挑衅,“念着往日师徒情分,你若现在将玉玺交出,我便留你一命。”
“我想过很多原因,竟没想到你是要逼宫。”
“没想到?”殷实菅笑道,“是没想到,我一个阉人,竟会为他人夺国做嫁衣?”
阉人二字,他说得格外刺耳。
他要玉玺有什么用?即便他夺权篡位,他也不会有子嗣能够继承大统。一朝君王,万人枯骨,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他年事已高,夺了,又能享受多久?
暗影统领的职位难道不够权倾朝野,不够让人闻风丧胆?
殷实菅这有些执拗和莫名其妙的野心,让梁以安费解。
他从前就没有看透过他的老师。
他有的只是尊敬,是武学上的崇拜。
所以即使是看不透殷实菅,他也从未怀疑过他的忠心和他们之间的情谊。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有如此深沉充盈的野心?
“在这宫中,王上,你我实力悬殊,不想吃皮肉之苦,不想没了尊严,就把玉玺交给我。”他再次提到。这一次,音色中多了几分严厉和迫切。
“你以为曌王听你几句吓,就能让你如愿了?”
小筑苑院门前,那出乎意料的女声将梁以安惊得背脊一凛。
他回头,姜玲珑正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直到在他身侧站定。
她嘴角噙笑朝殷实菅面露惋惜地摇了摇头刚要接着开口,正好瞧见一边躺椅上的蔡长安面色惨白,双脚之下的椅面,地面,都在不断淌血。她哎哟一声,也不和殷实菅说话了,一个转身就要往屋里钻。
暗影抽刀,拦住了她的去路。
“在我的苑里,轮不到尔等撒野。”她毫不客气地呵斥,声音不高,却非常有力。姜玲珑头也不回,背对着殷实菅便说,“我虽然愚钝,不知哪里惹恼了殷公公要杀我。但眼下,你错过了最佳时机,倒不如我们不要相互为难。我在,说不定能将以安哥哥的玉玺给劝出来。”
殷实菅眯眼盯着姜玲珑背影看了一会儿,便朝暗影抬了抬手。
暗影收刀放行,姜玲珑匆匆进屋,拿了包袱里的止血带就出来给擦长安先行包扎。
蔡长安虚弱地喘息着,唇齿张合,想和离他最近的姜玲珑说些什么,却无力出声。
“你别说话,先好好睡一会儿,曌王还等你恢复,回去伺候他呢。”姜玲珑替他盖了毯子,又喂了一整壶的水给他喝下去,“曌王身边的位置,只能是你。”
她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极轻的破风声,再回头时,梁以安已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手中捏着一枚柳叶镖。
这枚镖,是梁以安替她接下的。
“倒不知殷公公脾气这般暴躁。”她过去查看梁以安手掌,确认没有伤口,才朝殷实菅道,“也不知是哪里又惹到你了。”
这话说的欠揍,姿态狂妄,在这般境地之下却始终自信无比。
“殷公公啊,要不你先出去?我同曌王聊聊?”她根本不等殷实菅回话,又说,“玉玺而已,实在没有,让他给刻一个。”
“杂家本就不愿意在此处多待。”殷实菅竟满脸嫌弃,“乌烟瘴气。”
他又对着梁以安道,“王上,为师给你两个时辰,你好好想想,玉玺的下落。如若不然,下次,这柳叶镖就没这么好接了。”
他说完,由人推着轮椅,出了小筑苑。留下一批暗影,在内外把守。算是彻底软禁了曌王。
人一走,姜玲珑就深吸了口气,才算喘上了气。
她不会武,一路奔来,气息早就乱得不行。
刚才见着殷实菅,肾上腺素飙升,还能控制,他人一走,姜玲珑就彻底软了下来。
梁以安虚虚扶了扶她。
仍处在一种不真实的震惊中。
他本以为,极有可能薛安会被姜玲珑派来驰援他,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姑娘自己。
若不是他早有防备,将传国玉玺提前收藏起来,此刻他和珑儿早就危险了。
他一人不会弃逸兵而去,但会为了珑儿安危拼死一搏。
他心知,一个人要从王宫脱身,不是不可能。但带上姜玲珑,便会处处制肘。
“你觉得,殷实菅是真的断了腿吗?”
梁以安刚要开口,姜玲珑率先说了话。他只好先回她,“真的。御医会诊时,我也在场。”
“那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打得过断了腿的殷实菅吗?”
“不好说,他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