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一瓢那个先字带着颤,往后拖出了两个字的声。
说完秦照照才猛然想起来她害怕个什么,这样大的动作才搞得很奇怪,她应该体贴带上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溜出去,想到这儿她从心底深深唾弃了自己,头上一片黑线。
姒郁抚了抚额,出声阻止慌不择路的秦照照往窗外跳,被水汽蒸得微哑的声音格外的低:“站那里别动,阿照。”
他说后两个字的时候秦照照心尖都跟着颤了颤,像有什么东西挠了挠,力道不重但烧得整个人心底发慌。
这走向就诡异,秦照照是来促膝夜谈的不是来交代小命的,亏得这时候她还想起来那堆舞女说的话。
越想耳根子越烫。
听他话就有鬼,秦照照一边心不在焉不知道回了个什么语气词一边往门外挪,眼见着越来越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前路就被堵死。
姒郁靠在门上,垂眸看她,发梢还往下滴着水声音低喑:“阿照,我说什么了。”
秦照照从骨子里一哆嗦,立正站好头发丝到指甲盖都紧绷,磕磕绊绊:“没没没动。”
姒郁那双幽暗缓波流淌的凤眼微微一眯,眼尾弧度玩味,温柔被水洗得散了个一干二净,话音一转:“阿照找我做什么?”
被水浸湿过的檀木沉香悠悠钻进秦照照鼻子里。
秦照照心一横,手里拎着的东西往上一提,一只眼睛闭上另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姒郁脸色:“来,喝个酒。”
姒郁眉梢一挑。
屋顶上。
秦照照盘腿坐着看丝绒夜幕上坠着的星星,手里拿着个蓝瓷杯子。
正常情况下秦照照提出的要求不管怎么奇怪姒郁都会答应,所以姒郁带着她上了屋顶。
秦照照被酒精味道一激胆子骤然变大,她撑着下巴坐在姒郁对面目光放肆从他眉间往下。
姒郁任她看,金纹雪衣在周身方寸之地铺开。
“那天晚上你没喝醉吧。”秦照照盯着杯子里的酒,没送进嘴边。
她说的是大婚那日。
姒郁有问必答:“嗯。”
所以他知道袖子里的和离书。
秦照照静了片刻,突然轻声:“你相信人有上一辈子吗?”
姒郁眼睫一颤,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为嫁给你这件事付出了能付出的所有代价。”
秦照照把手里酒杯放下,用两只手环住了双膝,看不清表情。
姒郁闭了闭眼,声音有些不自觉的干涩:“阿照梦见了什么?”
秦照照声音闷闷的:“陈伊絮进门,秦慈月战死,秦家灭门。”
每一件单独发生都是能击垮秦照照的重担。
姒郁捏了捏眉心,很快就明白他当初做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他略一思索:“秦慈月不是玉宸的儿子。”
秦照照梭然抬头。
姒郁丝毫不知自己抛出了怎样一个惊天大雷,继续:“他是秦家一个婢女的儿子,一直养在秦家,昭文帝曾经去过秦家。所有的仆人都知道秦慈月不是中途来到秦家而是一直在秦家。但他必须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和显赫母家。”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秦照照抓住了关键问题眼睛微微睁大:“秦慈月不一定是前朝遗孤?”
姒郁淡漠提了提嘴角:
“秦慈月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重要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昭文帝。
秦照照被一盆凉水从上而下浇了个透,后背隐隐渗出汗,被风一吹贴在背上。
这事儿不知道比知道好。
微风吹过姒郁金边游走的袍角,他看见秦照照神色指尖在身边轻点,很快明白她在想什么:“很多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但阿照如果想知道,”
他声音笃定:“我会说。”
即使不太需要。
在姒郁察觉到秦照照向他所做的事情伸出试探的脚步的同时已经改变了应对方式,他已经尽可能用相对不那么激烈的方式将所有东西摊在秦照照面前。
但凡事需要过程。
契机不是轻易就能有的。
姒郁左侧太阳穴胀痛,他轻呼了一口气:“阿照,我不会对秦家下手,如果有一天秦家灭门这件事真的发生,只可能是秦慈月做的。”
他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次秦照照露出尖锐利刺的时候说这句话是因为秦照照未必会信。
姒郁唇角低诮,接着:“阿照信吗?”
他还没说出口就想过这件事情说出口的后果——无非是加剧矛盾,所以没有必要。
秦照照听了这话一阵恼火,她抬起杯子就往嘴里灌,然后“咚”一声放下,不少酒液还洒了出来,在瓦片上留下清晰水渍。
借着那一点上头酒意秦照照靠近姒郁,动作很快,顷刻间和他鼻尖对鼻尖,几乎是恶狠狠:“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相信?”
姒郁因为她突然的靠近和倾身被迫后仰,为了保持平衡他一手虚虚揽住了秦照照的腰一手撑在瓦片上,看见她明丽大眼里不加掩饰的狠意。
那情绪太浓烈,灼烧得他有片刻失神。
这样鲜活明亮的秦照照,姒郁很久没见过了。
他伸出空的那只手将秦照照脸侧一缕发丝拢到脑后,低低认错:“阿照,我错了。”
秦照照保持那个姿势:“能对我有点信心吗?”
跟这人说话永远摸不着他下一句是什么,转折来得快情绪也变得快,话题主导权很快就能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