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益烦躁抓了抓头发,开口的时候一点不客气:“呦,你还活着呢。”
秦照照知道他的性子,不和他计较,一扬眉:“看上去你过得不错?”
不错个头,文益想起来被拖过来这荒凉地儿天天在人眼皮子底下除了琢磨解药就是琢磨解药的日子恨恨磨了磨牙,没好气:“手伸出来。”
他不待见秦照照,觉得除了麻烦就是麻烦,总给他增加工作量,又碍于悬济谷欠下的债不得不做。
想到这儿文益更不爽了,斜眼看秦照照:“总有一天那神仙死你手上。”
他话中有话,秦照照默不作声看了他一眼,把手伸了出去。
文益下巴上的胡渣很是显眼,他冷哼了一声从药箱里摸出块皱巴巴的帕子搭上去,停顿了少许时间神色突然凝重。
“几次?”
这话没头没脑,秦照照歪着头思索,漫不经心:“三四次?”
她像是记不清了,眼底茫然一闪而过。
文益不知信没信,收回手掀起眼皮:“那你倒是能忍。”
她和姒郁那个狠人半斤八两。
“十天之内没办法解蛊,先喝药,第七天的时候会疼,忍过去就行。”
听见疼这字秦照照就眉心一跳,她多嘴问了一句:“多疼?”
文益不耐烦:“没你蛊毒发作时候疼。”
秦照照不说话了,幽幽:“别多嘴。”
文益:“多嘴个屁,老子最不喜欢多管闲事。”
这话一说完他本来都准备走了,又脚步一停回头,不虞:“没事让那神仙多睡觉。”
秦照照没多想,随口:“他不睡怎么办?”
文益想都没想果决:“缠着,缠到睡了为止。”
到时候姒祖宗出了事悬济谷上下都得把他吊起来打,他一点不想那样。
该使的药使的差不多了,他不是神,做什么都有用。
秦照照一愣,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旁敲侧击:“他身体出问题了?”
文益还记着刚才自己说的话呢:“老子不管闲事。”话虽这么说他面上表情已经很清楚了:差不多。
秦照照揉了揉自己脸,干巴巴:“知道。”
这事儿有点棘手。
人要是睡不着觉只能自己调节,白了是心病,别的不顶用。
瞧着姒郁身上比以往浓了不少的沉香味,估计能用的法子用了个七七八八,他事儿又一大堆,根本不可能放太多心思在这上边。
秦照照深深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人还没死。”文益转身,右手扒着破旧带子把肩上药箱往上提溜了一下:“老子家里死人的时候都没这么愁眉苦脸。”
秦照照:“……”
这算是安慰吧,是吧?
姒郁在门口,看见文益出来稍稍一顿,裘五很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怎么样?”姒郁侧头,已经换了身玄衣,面上是冰凉的面具,和他那张脸严丝合缝,只露出一线淡色薄唇。
时间太急,瞳仁仍然是浅色。
文益:“死不了。”
别的他真一句话没说。
姒郁指尖抵住太阳穴,头疼欲裂:“好好说话。”
文益一眼看出来他头疼,凉飕飕:“又做梦?”
这人做噩梦也跟普通人不一样,别人都换着换着来,十多年这人就做一个梦,做完梦就忍不住想杀人。
在归禅寺待了这么些年吃斋念佛除了沾了一身味儿一点用没有,还不如去悬济谷治治脑子。
文益觉得他脑子一定有病——从大夫角度理解字面意思。
姒郁暼他一眼:“说清楚。”
文益沉默了片刻,诚恳:“老子觉得你多找找闻子簌麻烦一点错没有,哀蛊那东西太狠了。”
他刚刚试着给秦照照把脉,那东西至少发作了四次,一次就有的受,秦照照能活下来不知道算她运气好还是不好。
文益对秦照照感情一时很复杂,油然而生敬佩之情。
姒郁心里一坠,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他眼底很快升起风暴,层层黑色翻涌又被死死压下去,一时那种肆nuè_qíng绪让他阖了阖眼,抬手一道疾风就甩了出去。
二十米外一棵百年老树轰然倒塌,尘土飞溅。
这动静就大了,周边暗卫齐齐出现,停了一秒动作有序处理残局。
文益揪着医药箱带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目瞪口呆往远处看。
姒郁心平气和睁开眼,没再问什么。
那个印章,有些年没见了。
他马上要出门,准确说是去城主府,虽然城主令不在他手里,不过副将可不敢住进去。那个倒霉将领已经被手里东西弄得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每每在军中都觉得自己活不长,下一秒就要被派出去做前锋打头阵。
他想多了,朝廷派下来的人姒郁懒得动,不然稍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就会被召回朝。
他没那么闲。
况且赵慈月的戒心只会比李成多。
姒郁要给瞳仁上色,长岭只有荣安王萧颂,没有商人姒郁。
他上马前往门口看了一眼,墨发和缎带都垂下,面具上缠绕着藤蔓一般的神秘花纹,难得欲言又止。
秦照照倚在门框那里看他,笑意盈盈:“早点回来。”
她眉眼生动活泼,无所察觉。
姒郁小拇指往手心蜷了蜷,眸色暗沉。
他习惯将那些暴nuè_qíng绪和冲动往下压,周身消失的檀木沉香没办法让他心里冷静一分一毫,他微微吐了口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秦照照摆摆手,干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