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似乎在赴一场约会,路的尽头,是他们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见到她一切也就值了。
旧府大门是虚掩着的,只需轻轻一推便可随意而入。
徐为任和周浚旁若无人地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凝神戒备,随时预备攻击。
四周一片静寂,漆黑一团,像是来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老宅。
一路上草虫微鸣,月明花香,微风和熙,实在值得用生命去赌一场约会。
与府中各处的黑暗不同,风清苑一片灯火通明,烛光透过窗户穿到屋外,照亮来人前行的路。像是特意为他们点上的,满屋的亮光不仅让刺客无处藏身,也为留人驱散了孤独。
方映妍留恋地望着屋内的灯火,像是一个刚刚来到世上的孩子。
屋子里尽是她喜欢的装饰,红丝楠木的衣柜和床,蜜合色的帷幔、藕荷色的流苏窗帘,桌上的雕花瓷瓶里插着新鲜的桃花枝,花香清幽。
和从前居住的环境大不相同,处处彰显清新雅致,原来这些都是他特意为她置备的。
初来时,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如今看来,无处不体现了细节的关怀。果然,人生无处不战场,包括每一个细节。
她淡笑,拿出一支硬豪笔开始在白纸上图画,歪歪扭扭的线条,横七竖八,时而点缀几个黑点,没人看得懂那是什么,或许本来就是漫无目的的信手涂鸦。
“妍儿?”
轻慢的脚步声中,有人低喊。
她眼前一亮,却故意不去理会,继续勾勒手中的笔,一笔一划显得极为专心。
风吹动藕荷色的窗帘,几乎盖了她的全身,像是故意隐藏。
脚步声一点点临近,越来越近,终于窗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幅动人的仕女图。
一个明媚的女子独坐窗台,执笔慢画,表情闲适,神色淡然,彷如岁月静好。
来人怦然心动,缓步上前。
“你来了?”
方映妍抬头,露出欣喜的颜色,一如既往的开心。
徐为任嘴角轻钩,亲昵地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下棋。”
“一个人?”
“假装两个人不就好了?”
“你平时就是这样打发时间的?”
“恩,对你们这样珍惜光阴的人来说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的确,不过,以后你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
“剩下的时间属于相夫教子……”
方映妍眼睛一眨,不以为然道:“你想的可真多。”
“我日夜盼望着这一天。”
“然后,把自己的家也变成战场?”
徐为任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她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人生无处不战场。”
徐为任目色微沉,低低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底下有什么是易得阁不知道的?”方映妍淡笑道,表情依旧轻松自如,仿佛事不关己。
“妍儿,”他忽地拽住她的手深情道,“跟我走,不要被他们蛊惑!”
“去做你的囚徒?”她问。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问:“你信我吗?”
她面露寒意,缓缓道:“可你并不信我。”
徐为任一时无颜面对,转而郑重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可是,作为主将,我必须对他们负责,必须怀疑任何人,你一定要理解我!”
“那你还来干什么?”
“我来道歉……”他说完伸手搂住她,贴耳细语,“还有,我想你了。”
方映妍淡淡一笑,“真是动听呢,是不是和那些家具、饰品一样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徐为任眸色一变,几乎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别人伪装来的,假的可怕。
“你到底是谁?”他严厉问道。
“你的妍儿啊。”她笑言。
他内心一片寒凉,赌输了么?莫非真的要把命扔在这?他不信,抓住她的肩,央求道:“如果你真的是她,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我会难过的。”
她目色一暗,原本清浅的笑容滞在脸上,渐渐的,变成一脸苦色。
“对不起!”他心疼地拥她入怀,再次道歉。
她冷冷倚在他怀中,眼睛一闭,不再犹豫,右手轻轻滑向腿部,一把尖锐的匕首自腿上拔出,轻柔地指向他的后背,对准空门,只需顺手往里一插,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那只握刀的手,却在空中迟疑、颤抖……
“怎么还不下手?”
徐为任暗暗催道,声音极细且轻,却刚好可以听到。
无人回答,四周一片死寂,白刃依旧在空中悬浮,犹豫……
突然,他忽地赤手夺刀,反手往外一扔。
扑通一声,一名刚从梁上下来的刺客几乎贴身倒下,算是躲过真正的必杀一刀。
随后,无数身影自房梁、屋角闪出,个个手持长刀,目露凶色。
二人甫一对视,仿佛卸下了全部伪装,第一次真实相对。
“你真的要杀我?”
徐为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问,握着她的手从未松开。
方映妍不答,目光一冷,左手腕中熟练地滑下另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冲他得腹部刺去。
“跐溜”一声,尖刀直插入腹,而他没有丝毫反抗。
方映妍悟地停手,惊恐退后。
大约有坚甲护体,尖刀进入不深,自然落地。
她彻底傻了,茫然退后,一步一步,眼里满是他绝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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