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个好时节。
满山的瓜果被秋风吹熟了,大山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香甜的气息。
只可惜,这几天秋雨连绵。
雨点儿也不大,淋淋漓漓的,下了两三天了,地上还没有一个水洼。
山里最怕这种天气,山路上有很多是石板路,上面长满了青苔,又湿又滑,特别难走。
秋雨下了三天,九儿在屋里闷了三天。
不见阳光的日子,九儿活成了土拨鼠,觉的身上长了霉毛,浑身刺挠的难受。
到了第四天,老天爷终于开了眼,大红日头高高挂,又是一个好晴天。
天一晴,主妇便忙碌了起来。
凌云渡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又都拿着脸盆,棒槌,洗衣粉上嘎纳河边洗衣裳洗被单来了。
这是一副美丽的图画。
清清的河水蜿蜒曲折,碧波荡漾,一眼就可以看到河底的鹅卵石,还有成群的小鱼在欢快地游动。
那些美丽的村姑,村妇们,挥着棒槌,拍打着衣裳,一声又一声的笑声在河边飘荡。
九儿和王天保也出来走走,透透气,这一走,就走到了自己的刺梨地里。
山货贩子老草蜢出来了。
老草蜢是个精明人,在贩卖山货这行面前,简直是后起之秀。
他不但贩卖野货皮子,他还贩卖山野菜,山野果,这些都是山货的冷门。
那时凌云渡没有公路,只能挑着下山卖,而且稀屎烂贱的,很少有人干。
贩野货皮子多挣钱啊!
但老草蜢本钱少,只有以卖山野果为主。
慢慢地,老草蜢摸出了门道,更主要的结识了一批山野果的贩子。
他不但把野果销到了飞云浦的,桃花坞的,天堂市,而且还卖到了遥远的天堂市。
这几年,山里修了公路,而且禁了山,不允许再猎捕动物。
那些贩卖山货皮毛的贩子一下没了生意。
而随着游客的涌入,山野果一下打开了局面,成了香勃勃。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老草蜢一下成了山货贩子的老大。
人一有了钱,腰杆就挺的倍儿直,精气神儿一下子就提升了上来。
老草蜢凸着肚子,走过每家的果园。
他喜欢看满园的果实,刺梨,苹果,山楂……
果实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看的老草蜢满心欢喜,果子好,他就有钱赚。
果农们见他走过地头,都尊称一声“草蜢叔”,有的还恭恭敬敬地献上一支烟。
老草蜢摆摆手,他不是不抽烟,而是嫌弃对方的“镰刀”牌香烟太低档,他抽不惯。
老草蜢走过二驴子的地头,二驴子正躺在地头睡觉。
二驴子种了一亩地的草拐子,只可惜二驴子是个懒蛋,他的婆娘气的上天堂市打工去了。
这草拐子长的草盛拐子稀,一人多高的蒿子草,不仔细分辨还真找不出来。
老草蜢一脚就把二驴子蹬下了地头。
二驴子“哎呀”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要发火的二驴子一看是老草蜢,笑了,
“哎呀,草蜢叔,干啥呢?
我还指望你老收购我的草拐子换钱呢?”
老草蜢一指拐子地,“你的拐子呢,都被草吃了,看到不?
还有闲心睡觉,你看看吴长胜的拐子,一簇一簇的,压弯了枝头。”
二驴子一面拔草,连忙点头,“是,是,草蜢叔说的是。”
老草蜢走过九儿的刺梨地。
九儿和王天保正在用木棍顶压弯了的枝条。
“草蜢叔,溜达呀!”九儿问。
“唔”,老草蜢站在了地头,仔细看了看果子,“唔,果子不错。”
“这果这么好,待多少钱一斤?”九儿满怀希望地问。
“大概五毛左右。”
“五毛?”九儿很惊讶,“去年还八毛呢,今年怎么这样便宜?”
“沒办法?市场就这么大。”老草蜢对九儿的疑问很不满意,摊了下手,走了。
望着老山蜢的背影,九儿心里很不满意,自己辛辛苦苦用汗水浇出来的果实,价格多少还得由别人说了算。
无论你满意不满意,价格多少都是老草蜢说了算。
整个凌云渡,要把满山的果子卖出去,只有老草蜢有这个实力。
否则,你只有挑着担子上街叫卖好了。
虽然价格贵了点,以九儿为例,别说两亩地的果子,恐怕卖了二分地,果子就要烂到地里了。
这年头就这样,会种庄稼的不如会卖庄稼的。
无商不奸,压抵农产品价格,再高价卖出去,这是最基本的套路。
“喀一嚓”,一声断裂声传来。
九儿和丈夫连忙跑了过去。
有一枝刺梨太多,把技条压折了。
王天保连连叹息,“你干嘛结这么多的崽呀!”
一句这么多的崽,一下子把九儿说愣在了原地。
九儿结婚将近一年了,肚皮还未见鼓起来。
王天保自知失言,连忙禁了口。
从刺梨地里回了家,九儿彻夜难眠,而王天保已发出鼾声。
九儿披上了睡衣,悄悄的下了床,索性推开了门,坐在阳台上看夜景。
夜风微凉。
半个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在月亮周围,白云丝丝缕缕,犹如纱巾。
而那几粒残星,犹如喝醉了酒,东倒西歪地散落在旁边。
寂寞的不只是九儿心里,还有这山里的夜空。
空虚而且冷漠,连只夜飞的蝙蝠也没有。
“它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