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大牙子这回第一次这么大方。
他殷勤地请九儿全家去吃饭。
凌云渡有个关于大牙子的传说。
有次大牙子杀鸡,他的儿子在外面玩耍。
邻房问他儿子,“你爸爸杀你,是请客吗?”
他儿子说,“要想让俺爸爸请客,等下辈子吧。”
大牙子一听,鸡也不杀了,连忙从院里跑了出来,大吼道,
“不能许下日子。”
山里人最看重家族观念,即然族长发了话,就连九儿的父亲也不好回绝。
更別说九儿了,可九儿家还有生意。
大伙商量了一下,最后,王天保负责收果子。
九儿的母亲因为晕车,到了镇上,别说吃饭,估计连绿胆汁也吐出来了。
九儿,子虚云夫妇,还有六姐,加上大牙子,胡天峰一共六个人,恰好坐了整整一车。
车子开进了飞云浦,这是一条古老的小巷,到处是低矮的,长着苔藓的老房子。
看样式大多是明清建筑。
石彻的墙,鳞次栉比,也有土墙,山里人叫作干打坯,先把泥土掺上稻草,踩均匀了,再用木板固定,中间填上泥土,一层层打实了,就成了墙。
有的墙上还沾了一层扫帚丝,方便沥水,很有特色。
最好看的是房上覆盖的小瓦,有灰的,有黑的,好像一条条被时空钉住的小鱼,默默地诉说着苍桑和愁怅。
也不知这小巷有多古老,连瓦隙也长了一株又一株的野草。
只是有的墙年深已久,歪了,就用木棍顶着。
子虚云就看到了一座用木棍顶住的房子,而且,那棵支撑的木棍离地面近的部分,已长出了蘑菇。
子虚云真担心棍断房塌。
他把担心说了出来,却引来了一车人的沉默。
九儿说,“这很平常,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
子虚云不在言语,陷入了沉默。
车子在狭窄的街道穿行,车外尽是来来往往的人。
那些男人大多穿着灰青色的裤褂,有的衣服上还绣着飞禽走兽,而头上,大多裹着厚厚的粗布头巾。
而那些女人,穿着宽大的长袍,背着背篓在采购物品。
店铺里大多是本地特产,或者生活必需品。
在一个卖石臼的店铺前,女老板就坐在自家店铺前描眉。
只是那描眉工具,是一小截烧黑的树枝。
女老板旁边还有个小女孩,大慨是她的女儿。
为了使嘴唇红润,小女孩拿出红纸,轻轻地用唇吻了吻。
整个小镇十分古老,古老的令人惋惜,别说楼房,平房也没见到。
子虚云一度怀疑穿越到了明清两朝代。
轿车驶到了“一品楼”。
这是新盖的五间瓦房,在这些低矮的房子中,显的鹤立鸡群,宽敞明亮。
只可惜“一品楼”紧挨着性口市场。
那是两端立着木桩,中间拴了一根粗大的绳子。
那些牛啊,驴啊,羊啊就拴在那根粗绳子上。
经纪人在买方和卖方之间来回穿梭,在袖筒里互相摸着手指,搞着价钱。
人的争吵声,驴嘶牛叫声,乱哄哄一片。
还有牲口的大便,小便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小车停在了饭店门前,引来了很多目光观看。
饭店老板是个大胖子,笑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急忙蹒跚着跑出来打招呼。
老板娘正在择菜,见有贵客上门,急忙朝内屋里喊,“丫头,来贵客了,快出来拾掇桌子。”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又是擦桌子又是沏茶。
大牙子最先下了车,他走在前面,老腰板挺的倍儿直。
大牙子无数次路过这儿,也无数次闻过从“一品楼”里飘出的香味。
他曾无数地想像着踏进“一品楼”的场景。
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大牙子进门就嚷,“喂,来个包间,包间在哪里?”
那小姑娘把他们带进了包房,递上了菜单。
大牙子不识汉字,但识得数字,看那些汉字后面,哪个数字多就点哪个。
看着小姑娘奇怪的表情,大牙子豪爽地说,“就吃这个,就吃这个。”
九儿看了笑的直揉肚子,贾莎莎刚喝了一口茶,笑的喷了出来,谭秀秀到底是文化人,沉的住气,子虚云想笑又忍住了。
胡天峰刚从洗手间出来,一看大牙子把菜单拿反了。
菜单背面印着广告,桃花坞牲畜配种中心,欢迎光临,洽谈业务,
牛每次100元
驴每次5o元
老母猪每次2o元
大牙子指着那一行行数字,这个我要,那个我也要。
胡天峰白了大牙子一眼,急忙抢过菜单,点起菜来。
这胡天峰真是大方,一口气点了几十样。
酒是最好的酒,纯粮酷造,草台镇的“香万里。”
你别看这穷山沟沟,菜的品种还真丰富。
菌类有干巴菌,鸡枞菌,羊肚菌,猴头菇,牛肝菌,麻母鸡菌,刷地菌,黄赖菌,松茸,见手青……
这些菌类配上动物的血肉,或蒸或炸或煮,摆了满满一桌。
中间是个大汤盘,这是麻母鸡菌炖山鸡,再配以嘎纳河的团鱼,号称“三绝。”
天上飞的,地上稀有的,水里游的,竟在一大汤盆中。
大牙子见了这么多的菜肴,高兴的像个小孩,左手拿着酒杯,在吞咽的瞬间,猛地灌进一口。
白酒落了肚,大牙子满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