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轶皱眉,抬脚想要走近观察一下。
不想,视线又被床头敞开的抽屉给吸引。
里面,赫然露出了些药盒的冰山一角。
这次她没忽视也没简单问两句嘴,而是拐角过去蹲下来开翻,却发现几乎全是抗抑郁的药。
舍曲林、氟西汀、西酞普兰……
心下不由一骇:“你抑郁了?”
床上的人犹如死掉了一般,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白姝!”因着紧张,时轶第一次直呼起这女人的全名。
这下,那团被子动了动,随之被无情踹到了床下。
白姝两截雪白的小腿抬起在空中晃起来,“哎呀你好烦啊……”
语气似怨不怨,让人觉察不出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抑郁症很可怕啊!这不是开玩笑的!”时轶站起来,想抽掉白姝上半身下面压着的派大星。
“别动!”白姝这才别了头,跟她直瞪瞪对上,眼白处血丝弥漫,“我允许你动我私人物品了吗?!”
时轶微愣:“你又没休息好?”
白姝磨磨下嘴皮语气极其恶劣:“没瞎的话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我这两个黑眼圈都快掉下来了吧。”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她闻言十指捏紧吸口气,“我第一次发现你黑眼圈重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还什么‘我天生就这样,所以不用在意~’呸!还不是你先忽悠我在先!”
白姝:“……”
大抵是想起了自己当初的确是这么打岔过去的,于是她烦躁的性子消了些火。
“我说你就信啊,傻子。”
“我信啊,”时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臭妹妹床前沉下身,顺手摸到她拖鞋枕在两膝上跪了下去,“好妹妹,起来,跟我出去。”
“我不饿,半小时前才吃过泡面呢。”白姝见这男人居然这么体贴温柔,一时竟有了点小感动,连带着身体都松弛了不少。
“谁说我要带你出去吃饭,”时轶凝重道,“我是要带你去医院,好检查一下你的神经。”
“……你踏马才是神经病!!”她对这男人方才酝酿起的一点好感顿时消失殆尽。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闹了,快起来,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白姝疑惑了下下,忽然笑了,“你不会真以为我得了抑郁症吧?”
“不然你买这些药干嘛?吃饱了撑的?”时轶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麻了,就想站起来。
“别动啊!不然你这点诚意就想带我出去?时轶啊时轶,如果你只是怕我抑郁死在了家里而导致你失业了的话,那大可不必,因为我自有分寸。”她转了冷调。
时轶:“……”有分寸个屁!自己要信了才是见了鬼!
靠,此刻就是后悔,万分后悔,实在是不该在这臭妹妹面前如此俯首称臣,反倒让她得寸进尺了!
“工作是一回事,作为朝夕相处的朋友,我的关心也是真的。”
白姝慢慢撑起下巴:“真的?”
“天地良心!”
对于抑郁症患者,她必须要给予足够的关心!时轶这般想,也就不管良心痛不痛了。
白姝眨眨眼:“那要是你骗了我呢?”
“那我、我就被雷劈一下,被河淹一下……”时轶越说越没底气。
“你要是骗我,”白姝放下胳膊,用左手指在右手腕处划了一下,表情凄婉起来,“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别别别!我要是骗你那我下辈子就是个畜生!”投胎当个宠物猫可多好!
“噗,”上一秒还在阴仄仄恐吓人的白姝,下一秒就噗嗤笑了起来,“智障!也就你看到了一堆抗抑郁的药就会觉得我得了抑郁症。”
“那你——”
“我是有抑郁倾向,但不是郁郁症,这两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你可别被网上一些动不动喊丧的人给洗脑了,她们很多也只是有抑郁倾向罢了,却一天到晚打着抑郁症的标签。真的抑郁症……我想应该是特别特别难受和辛苦的吧。”
她掏掏抽屉里的药盒,继续道:“这两年我做噩梦的频率很高,总会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心情也是真的有些压抑,所以就去小药店买了这些处方药,用来镇定安神。”
“可是你最近的状态——”
“不太好是不是,那是因为我对这些药产生耐药性了,”白姝耸耸肩,“可能需要换药了。”
时轶为了顺利说完一句话,飞快道:“你就没想过其他镇定安神的非药物方法吗?”
“想过啊,但都没有用。当噩梦来袭的时候,只有药才能抑制我的心慌。”她的语气深处藏着无奈。
谁又不想正常生活呢?
可是,她已经无法正常了。
“真的都没有用?”时轶不死心。
白姝忽然想到了那一抹檀木香。
的确是有这么个非药物方法的,不过,若不是因为他离开,她这两年的情况也不会更加恶劣。
可以这么说——霁叔是她的人间瑰宝,却也是她的地狱劫难。
“都没有。”她摇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噩梦,方便说吗?”
“不方便。”
时轶有些泄气:“那你——继续补觉?”
“时轶,”白姝忽道,“在我睡着后你再离开好吗?”
她对这个本来以为是登徒子的人,交出了一份难得的信任。
时轶一手揉已经麻掉的膝盖,一手轻拍她头:“好,放心睡吧。”
谁还没有过脆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