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许嫚初进大昭禁宫之时,正是魏夫人琬琰七七之日,魏文翁和钟老夫人痛失爱女,悲伤之情自然不可叙述,然而看到女婿沈旷更是意志消沉,钟老夫人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对他道:“我知道你与琬儿情笃,一时恐怕是过不去这个坎儿,只是哪怕为了长松和卿卿,你也该振作起来。”
沈旷闻言,唤了一声“母亲”,却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掩面而泣。
钟老夫人沉吟片刻:“罢了,我暂且把两个孩子接到身边养着,免得你日日看到他们,心里的伤痛总也好不了。”
沈旷怔了半晌,仍是不语,只对她稽首跪拜。
钟老夫人见了,长叹一声,便和魏文翁一起,领着两个孩子走了。
母亲去了,长松和沈筠虽也很难过,但他们终究都是小孩子,过了一阵子,便也忘了伤痛,整日除了跟在魏文翁身后听他讲学,就是与他的弟子们混在一起,又是斗鸡又是走狗,又是上树又是下河,至于什么投壶蹴鞠马球捶丸木射,沈筠小小年纪便已摸得门儿清。
魏文翁每每看得皱眉:“一个女孩儿,总这样跟着群小子胡闹,像什么样子。”
钟老夫人听了,却总睨着他道:“罢了吧,只要她开心就好,况且你看她这样每天跑跑跳跳的,身体倒比从前强健了许多,怎么就不好了?再说她本就聪明,虽然整天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实则哪样功课也没拉下,我看着,倒比你有些得意门生还强些呢。”
魏文翁听了,想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便捻着长须道:“夫人说得是,只是她的女红”
“嗨,我说你怎么总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她不做女红,就没有衣服穿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女孩子,总要学一些为妻之道,以后才好相夫教子啊。”
钟老夫人听了,却冷笑一声,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相夫教子。”
魏文翁这才想起皇后命格的说辞,不由得长叹一声,从此不提这事了。
于是沈筠就这么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沈旷每隔几天,也都会来看看她和长松,因此,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什么叫离恨苦。
这日是月夕节,沈旷早早便来到岳丈家,先带着沈筠和长松疯玩了一天,到夜间便与岳丈岳母和他们身边几个离家远的学生一起在院中摆了酒席赏月。
沈筠大概是白天玩得累了,到这时有些躁,在她父亲怀中扭来扭去,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苏怀瑾看了,笑着拈起一块月饼对她道:“卿卿,吃块月饼好不好?”
沈筠却把脸别到一边:“不要,我要吃桂花糕。”
长松道:“月夕节当然要吃月饼了,吃什么桂花糕呀。”
沈筠一听,便瘪起嘴巴,眼泪汪汪地望着沈旷道:“我就要吃桂花糕,就要吃桂花糕。”
沈旷哪招架得住她这样,忙搂着她柔声哄道:“哎呀,卿卿乖,都这个时辰了,哪儿还有桂花糕卖呀,听话啊,今天先吃月饼,明天爹爹再给你买桂花糕,好不好?”
沈筠却“哇”一声哭了:“不要不要,我现在就要吃桂花糕。”
钟老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了,瞪着她道:“我说你不要太过分啊,这黑灯瞎火的,到哪儿给你弄桂花糕去。”
平日里沈筠最怕的就是她这位阿婆,但今天不一样啊,今天有她爹爹在呢,便也不管那许多,只把眼泪鼻涕一齐往沈旷身上蹭,弄得沈旷有些手足无措,苏怀瑾见状,想了想道:“学生倒是有家相熟的糕点铺子,离这儿并不远,此时去,或许还能买到一些桂花糕。”
沈筠一听便巴巴把他望着,沈旷无奈,只得对他拱手道:“如此,就有劳怀瑾了。”
钟老夫人听了,摇头叹气道:“唉,你们就惯着她吧。”
苏怀瑾却只是微微一笑,起身对众人拱了拱手,正待转身,却听长松道:“唉怀瑾兄,有芙蓉糕也可以带一些。”他便又笑着点了点头,自去了。
沈旷却瞪着长松沉声道:“吃什么芙蓉糕,吃你的月饼吧。”
长松听了缩着头嘟囔道:“月饼又不好吃”
沈旷闻言白了他一眼:“你爱吃不吃,一边儿去。”
长松气闷,腹诽道,凭什么呀,我也是你亲生的好吧,怎么待遇就能这么天差地别。
此时沈筠用她的小手扳着沈旷的脸严肃地道:“爹爹不许乱发脾气。”
沈旷忙又赔上笑脸道:“好好好,不发脾气,不发脾气。”
看得众人俱是一阵哄笑。
等到苏怀瑾带回糕点,沈筠早已在沈旷怀中睡熟了,她第二日醒来时,却又不吃摆在面前的桂花糕了,而是换了花样,嚷着要吃甜酒酿,钟老夫人忍无可忍,把她拎到厨下,指着灶上的锅碗瓢盆对她道:“你以后想吃什么,自己折腾吧。”
原本以为她又会像学女红时那样只知躲懒,却不想自那之后,她倒真的正经八百跟着厨子学起了手艺,她本就天赋极佳,上手自然很快,没过多久,做的饭菜已有模有样了。
谁知到了她八岁上,忽然有一日,沈旷一身戎装来到魏文翁家,道南疆叛乱,蜀帝派他去平叛,想着长松也大了,应该到军中历练历练,便接了他同赴边关。于是沈筠的日子也就变得更加平淡如水,每日除却听外祖讲学,便是跟着钟老夫人学些理家之道,处世之学,而且她也渐渐大了,闲时也不能似哥哥在时一般,跟着学子们厮混,除了长松偶尔归家探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