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沉默,轻描淡写道:“不碍事。”
然后抽走那瓶酒,“既然是韩总送的好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站在圆桌前,一杯一杯给自己倒满,每一杯都先敬韩总,礼貌有加,全然不见半分委屈,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昭夕拦他,却被他再三挡下。
“我说过了,不碍事。”
那半瓶酒喝得干脆利落,恭恭敬敬,每一杯都伴随着对金主的祝福。
果然是条能屈能伸的汉子。
昭夕望着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人口中贝南新的过往,他们果然是截然不同的人。
换做是她,她一定不会忍气吞声喝下这瓶酒,可贝南新就咽的下这口气,因为不咽就是自毁前途。
见他做到这个份上,任人揉捏,韩总也不好再挂脸色,且这是杀青宴,若是闹出什么事来,传出去对电影宣传也不利。
他心道,和年轻人置什么气啊,都是不懂事的愣头青。
这么一想,消了气,也就挥挥手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啊。”
然后就不理会他们了。
贝南新是在中途离场的,抱歉地说要去洗手间。
昭夕急急地跟了出去,见他步伐很稳,背影笔直,还以为他没什么事。可大半瓶酒精度数超高的白酒喝下去,再能喝的人也受不住。
他在洗手间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昭夕也没顾得上计较那是男厕所,扶着他,又是替他拿矿泉水,又是帮他拍背。
看他明明都吐干净了,却还难受得不断胃抽搐,不断冲她摆手说:“别管我,你出去吧,这里脏。”
她不知所措,心里却慢慢塌陷下去。
从小到大生活在昭家,即便见惯了趋炎附势的人,看多了圈子里不光彩的事,但那仅限于在旁观看。
昭夕不过是个观众。
在参演《木兰》以前,她依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即便父母有意锻炼她,也从不曾真的让她受过伤害。
况且上面还有孟随这个大哥在,即便两人平素总是拌嘴,可兄长的关心半点没少过。
初中时,昭夕刚入校。为了锻炼她,昭家半分没露过底,就连班主任都不知道昭夕是谁家的孩子。
在第一次期中考试里,班里有孩子作弊,私下翻进教师办公室,抄了昭夕的答案。
关键是,那是语文考试,两张卷子上一模一样的阅读理解题,用脚指头都能看出有人作弊。
老师自然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邪气,干脆把两个孩子叫来对质。
可没人承认。
于是放下狠话:“作弊性质恶劣,给过机会还不承认。这事查清楚了,作弊的人必须记大过!”
事情闹大了,连教导主任都亲自来了,却在看见那个男孩时一愣,急急地把班主任拉到一旁,三言两语就说清了。
原来男孩的父亲是什么局里某个领导,决计不可得罪。
班主任也愣住了,可狠话都说了出去,全班人都听见了。
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既然男孩子不能背锅,也不好让女孩子当替罪羊,干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都不记过,但要在国旗下作出检讨。
有罪的往轻了处置,没罪的受点委屈,连坐。
昭夕起初没哭,只是倔着性子不断辩解,争得面红耳赤,却争不过现实。
老师给个巴掌赏颗枣,先说作弊虽不对,但念在两人初犯,认过错、作出检讨,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不会影响什么。
可这样屈辱的事,她明明没做过,为什么要妥协?
还没放学,昭夕就逃了课,二话不说哭着去高中部找孟随。
那时候孟随正在上数学课,后座的好友拍拍他的背,下巴朝门外一努。
孟随就看见自家妹妹泪眼婆娑出现在后门口,脸色顿时就变了。下一秒,蹭的站起来,头也不回冲出了教室。
“怎么了?怎么哭了?”
好在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至少不是她被人欺负,身体受了苦。
听完事情始末后,孟随跟讲台上的老师请了假,带着昭夕回到初中部,一路脸色阴沉。
后来他站在办公室里,不管老师说什么,他就只有一句话。
“我妹妹不可能作弊,是您搞错了。”
礼貌而不卑不亢。
高中的孩子比初中生要懂得人情世故一些。
教导主任把他拉到一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常隐晦地暗示了男孩的家中也比较棘手,若是就此有了瓜葛,对昭夕未来的发展难免不利。
孟随自小精通人情世故,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淡淡地看着班主任,说:“那您以为,得罪了我们昭家的孩子,对那男生的发展就有利了?”
孟随在中学部读书六年,从未对外道出昭家的背景。一是他不愿在学校这种场合还玩名利场那一套,二是昭家的家教也不允许他仗势欺人。
可如今对方要以势压势,他也不必客气。
总之,那晚拉着昭夕的手回家时,他一字一顿对她说:“我们昭家的孩子不欺负人,但也绝不受人欺负。今后要是有人不长眼,敢欺负到你头上来,不用怕,以牙还牙就好。”
末了,再添一句:“还不了手,还有哥哥在。”
于是备受保护的昭夕,横归横,顶多也就只有些小打小闹,还未曾切身体会过人世险恶。
如今初入名利场,就受到刁难,虽然她并不怕事,但对于除家人以外的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