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九年,不同于夜上海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在距离百公里外的海面上。
风中夹杂着些许咸鲜的湿润,太阳走进了云堆中,阳光从云里直射到海面上,水波粼粼。三二只海鸟飞在天际。远处从淡淡的晨雾中驶来一艘艘渔船,船上作业的渔民往来拉网,海水拍动船头和船舷。
岱岳渔岛,古称蓬莱山,岛东部有一码头,地名谓船上跳,形成于清朝年间。每逢渔汛,来自各地渔船聚集此岛,船以千计,人达数万。常年有过往的渔船聚集,以渔兴市,以市兴镇,成就了这座东南沿海比较有名的渔岛。此时正值夏汛末,渔船归港,港口有不少渔船和货船正在码头抛锚。早晨,码头边上已是人头载载,有拉运着盐、各类海鲜各种货物下船运往内陆,拉船客的,交易货物的,好不繁华热闹。
渔船入港。
码头边上的一处简陋凉亭,三四把长登随意放着,供过往渔农、商贩休息。此时十来人正坐在凉亭中,或倚或坐,正在谈天,无非家长里短,亦或者是近来听闻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说得口沫横飞。其中一个女孩,**来岁,穿着一身普通的短式盘扣大襟衣裤。蜷缩在长凳睡得香,现在正值处暑,天气还热的很,小女孩用一顶竹笠盖着脸遮着太阳。
“回来了,回来了!一连啊,别打瞌睡了,渔船来了。”女孩身边的老妇人推了推她。
一连,祖辈从鄞州迁至这岱岳渔岛。阿娘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了,阿爹去年海难身亡。小小年纪的一连从帮村里的妇女们做小工来赚点几个小钱,够自己凑合糊口。平日里隔壁邻居王阿婆一家看孩子命苦,很照应。
一连睁开眼,光线从笠帽的缝隙中透入依然是明晃晃刺目的很,不由眯了眯眼睛。应了一声王阿婆,便利索得拿下竹笠,起身理了理一头齐肩短发掸去身上的尘土,又快速得将竹笠戴好。抬脸望向王阿婆,齐眉的刘海下一双乌亮亮的大眼睛,透着一丝疲惫。
昨日王阿婆告诉她,她家儿子大壮叔叔前几日随渔船出海捕捞今日就要归来,需要搭个人手方便清理和买卖,于是叫来一连帮忙,五更三点就起床和王阿婆便出门来这里等着。
“一连,侬这样可不行。昨晚上渔网又织到几更?我说哪有这么小的孩子拼命干活的呀”王阿婆拽了拽一连的衣角,“一连啊,不是阿婆啰嗦,不如当东沙镇刘瘸腿家的童养媳,也不用这么吃苦,侬自己也有个照应。上回……”
王阿婆见一连半晌没有个回应,依旧破沫横飞劝服刘家童养媳。
一连见王阿婆没个消停的意思,蹙着淡淡细长的眉毛,道“阿婆别说了”,撇撇嘴“渔船来了,我们快过去帮大壮叔叔。”
就往人群里钻了去跑远了。
虽然明白王阿婆是出于一片好心,热枕劝服她当别人家的童养媳,希望她小小年纪不要这般吃苦。刘家靠的是租船发家,家中有个三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刘成二儿子刘赫都已成家,小儿子刘叙已到立命之年,因为儿时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影响了正常发育,双腿还如幼儿一般细短无力,算是个半废,这辈子也估计是废了。
虽然刘家中有财,但是这岱岳岛上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委屈了自家女儿,刘家老头处处为三儿子寻亲却未果,刘叙讨老婆一事便就此在整个岛上传开。
木一连怎会愿意嫁个瘸腿?更何况年纪尚小,她想着上私塾、认字,还想着将来上海的小工钱要比岱岳的小工钱来的多。
热闹繁华的横街渔镇,王大壮挑着一担子海货先回去了。
日过午后,一连坐在摊边帮衬看守着海货,“阿婆,今天来买鱼的人可真多。”街道上人来人往,新鲜的海货卖得很快。“是呀,我看没剩几多少了。一连,今天就卖得差不多了,阿拉收拾一下好回去了。”
“恩。”一老一小开始收拾起了物件。
回去的路上,一连想起自己好久没好吃的东西。东鼎和香干的特色就是用盐卤泡制,味道鲜而不腥,咸而不涩,咬上一口韧韧的,真是让人回味无穷。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是阿爹给木一连从市坊里带过来,木一连吃了就一直记得这份味道。趁现在还在街铺,咽了咽嗓子。
和王阿婆想去买点吃食带回去,王阿婆把今日的小工钱给了一连。让一连到家后记得来她家挑几样爱吃的海货,临走时还交待上好几句注路上小心便也回去了。
买好香干到家,已近黄昏,一连先是去了王阿婆家道谢。背着一小筐王阿婆送的海鲜回到家中。打了一盆清水擦干净了自己的脸蛋和小手,拿出一块白天买的香干塞进自己嘴里,嚼了一嚼。果然美味,还是这么好吃的啊。
一连在灶边淘米清洗海鲜准备晚饭。
是夜,和着屋外传来田里的蛙鸣,木一连自己静静平躺在床上呈人字形放空思维,阵阵凉风透窗而入。
阿爹,阿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你们若有在天之灵,我有个愿望,就是保佑我多挣几个子,这样我就能照顾好自己。困意袭来,慢慢阖上眼,身体被疲惫感吞没。
夜空中的月亮已经圆了大半,淡淡的月光倾泻而下,漫天密密麻麻的小星星。
夜深了。
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半中元节,也就是鬼节。鬼节临近,出海的渔船也很少,王阿婆叮嘱一连这几天别乱跑,小心撞了脏东西冲了邪。
最近的活也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