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以天黑了,要省着点煤油为由,将陈岳二人给劝回去睡觉。
支书坐在家里的土炕上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烟,昏暗的灯光中烟气朦胧,张富忐忑的坐在炕沿上,等着支书说话。
二人沉默的坐了大半宿,张富忍不住开口道:“大伯,你说这事可杂弄呢,陈壅那小子真不地道,这岳池肯定是他招来的,我早说给他单独吃小灶,他还假惺惺的说不能搞特殊,要和大家伙一样在食堂吃,这吃的不好就想这幺蛾子,怀疑是咱们贪了粮食。”
“也不怪他这样想,咱们其他人家都有之前分的粮可以垫补一点,只有他纯靠吃食堂,一个大小伙子哪受得了。”
“他受不了直说就好了,干嘛来这套阴的。”
“我看哪,他不是差这口吃的,就是年轻人嘛,念了几天书,就满肚子的主义,想着当青天来着。”
“那现在怎么办?明天他俩肯定要进去看的。”
“要看就给他看。那姓岳的不是说了吗?集体的事情,在不违反政策的前提下集体可以做主,咱们这都是社员们同意了的,只是没放到明面上而已。”
“就听大伯的。”
二人商量定了,也还是难免忐忑,躺在炕上烙饼般的翻来覆去。
宁溪一个人却坐在院子里看着漆黑黑的夜晚,她以半斤高粱面为代价让付平去给李军讲了那么个故事,没想到李军这么迫不及待,今晚就动手了,只是这两兄弟真够笨的,竟然烧错了地方,她知道就算真的把粮房点着,也不会有多大损失,李家兄弟是去当英雄的,又不是去当傻子的。
没想到这傻子是实实在在的,还挺会给自己加戏,又上演了一出小偷大戏,这下人赃并获,可算是真的把水搅浑了,这下自个家的责任应该就没那么大了吧。
想多了又觉得有些无力,自个啥也不知道,就到这么一个年代来,又到了这样一个人家,只能以最大的善意出发来解决问题,可偏偏却对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一无所知,全靠脑补。
听着外面都安静下来,家里人也都睡了,她也悄悄溜回炕上,钻进被窝里,想着明天一定要早起看戏。
没有闹铃的年代,宁溪是被队里的大喇叭给叫醒的,喇叭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声传来“每家的当家人马上到大队部开会,每家的当家人马上到大队部开会”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看到她爸在扫院子,丝毫没有要急急出门的样子,她喊了声:“爸,喇叭里不是让去开会吗?”
宁满明低着头回了句:“你妈去了。”
她洗了脸,清醒些了,乘着家里人不注意,悄悄打开大门,往大队部方向去了,路上没有什么人走动,天太早,冻的人脸疼,白茫茫的雾霜笼罩着麦地,走起来咯吱咯吱直响。
大队部的门是从里面关上的,她轻轻推了一下没推动,这正大光明进去的法子是行不通了,本来想着就这样推门进去,如果被发现就说来找她妈的。
此路不通,她绕着外墙慢慢走着,盼着能找到个狗洞什么的钻一钻也好啊,所有的院墙都严丝合缝,看来关键的地方就有狗洞可钻果然都是瞎编的。
院子里开始有些吵吵嚷嚷的,可是她紧贴着墙也听不清大家到底在议论什么,她很想第一时间知道事情的发展方向,尽可能的去应对,她可不希望把这个陌生的年代里唯一的家给整出事或者整没了,安安稳稳的长大,等着幸福的八零年代的到来它不香吗?
支书看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就咳了咳,道:“乡亲们,昨晚队里发生的有人偷粮的事,大伙可能都已经听说了,今儿叫你们来,就是想商量商量该怎么办?这毕竟是咱楼台村的事,也没造成什么大的损失,能挽救的咱们还是要尽量挽救,犯错误不怕,怕就怕知错不改。”
支书的话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希望把事情内部解决,而不是闹大,闹到上面去也有损队里的颜面和实惠,这出了坏分子的大队,以后招工招兵可都是要受影响的。
底下站着的社员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昨晚在现场的人给没在现场的人普及了昨晚的情况,眼看着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却没有人表态。
支书看了张富一眼,道:“这是你们二队的事,你先说。”
张富站出来严肃道:“我们队里人犯了错误,我觉得也臊的很,能说啥咧,该咋办咋办吧,批斗扣粮扣钱,都成。”
他这话一出,吴家这一辈的能人吴生峰就大声道:“李军这是不是头一回偷粮还不一定呢,得先搞清楚才行,再说,扣粮扣钱,他家有吗?还不是得队里出,他家去年借的粮还没还呢吧,听说今年又借了。”
这话说的张富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吴家人也太不给他张家面子了,好歹现在楼台村掌权的可是他张家人,他沉着脸道:“谁家还没个难处,一码归一码。”他又转头跟支书道:“支书,要不先开个批斗大会,然后再让他去给队里挑粪,不记工分,怎么样?”
支书点点头,然后道:“这个事情就先这么办,其他的,等查不出再说,张富,你去把两位领导请来。”
他一锤定音,下面虽然议论纷纷,倒也再没人说什么,就算对李军的人品和做法再有不满,又能怎样呢,万一被上头带走,队里出个劳改犯,对谁都没有好处。
张富拉开大门,正要出去,看到宁溪站在门口,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