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大抵就是如此,一旦埋下某颗种子,无论再怎么去刻意地忽略,种子也总有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时候。
其实,从唐燕凝与唐国公说过了自己的噩梦之后,唐国公便很有些疑神疑鬼的了。
特别是,也不知怎的,苏老太太近来时常夜里睡不踏实,噩梦连连,白日里便没有精神儿。老人家年纪大了,哪里禁得住这般煎熬?脾气大了许多,就连身边最得意的几个丫头,都被她训斥责骂了好几次。
本来,唐国公也没有往噩梦的方向联想。没想到眼目前,唐燕凝又被人退了婚。
这一下子,不由得他不多心了。
不论是苏老太太还是唐燕凝,这两起子事儿,可都是从他要纳苏雪柔为二房之后开始的。
说是巧合,唐国公自己都有些不信了。
唐国公眉头紧皱,也顾不得去追究唐燕凝退亲的事情了。没人让他,他便自己择了上首主人位坐下,手指搭着红木雕花靠背椅的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唐燕凝抽了抽鼻子,在唐国公看不见的角度,以眼神安抚林氏,示意她不要着急。
扶着林氏坐下了,唐燕凝抽了抽鼻子,哭着去要了茶水,亲自端给唐国公。
态度恭敬又乖巧。
这让唐国公满意了不少。
“郡主还有没有说什么?”他实在是弄不明白,荣华郡主到底是为了什么与自家退亲。
论家世门第,两家祖上同样是开国时候太、祖皇帝钦封的勋爵。卫国公是郡马不错,可他唐国公府,也没有没落啊,论起来他唐渊,也是县主仪宾哪。
两家实打实的门当户对。
到底,他们对唐燕凝有什么不满呢?
唐国公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的是因为玥儿?
“郡主只说,是卫世子来过别院一次,回去后便落马重伤。她请了高人批命,是我们二人八字不合,相冲相克。若不退婚,日后还会祸及子孙。”
无耻如唐国公,也不不禁气笑了。
“真是……一派胡言!”唐国公猛地一拍桌子,“这么多年都没事,骑个马摔着了也要算在你的头上来?凝儿,你放心,为父不能叫人这样欺辱了你!”
这话惊得唐燕凝险些站立不稳。她狐疑地看着唐国公,这位是怎么了?
来的时候被马蹄子踢了脑袋不成?
这么多年了,从原主儿到她,这大概是从唐国公嘴里说出来的一句最慈爱的话了。
“父亲,您要……怎么做?”唐燕凝小心翼翼地问。难道要去找荣华郡主打一架?
不是她小看唐国公,这个庸碌的男人,最是看重自己的面子和前程了。他就算重生一回,也没胆子去找荣华郡主要说法。
正在思索呢,就见唐国公理直气壮地说:“你与卫如玉的婚约,早在圣人和皇后娘娘跟前都过了明路的。我要去请圣人做主。便是看在岳父大人的面子上,圣人也不会叫你吃委屈。”
“……”
唐燕凝无语了。看看林氏,林氏脸色已经十分复杂。
“父亲。”唐燕凝只得忍着气劝道,“圣人日理万机,多少的朝廷大事等着他老人家决断,我这点儿微末之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再者说了,从郡主到卫世子,既然都不愿意成就这门亲事,就算是强压着他们认了,难道我嫁过去后,会有好日子过吗?您也想一想,假如有个乡下姑娘死活要嫁给大哥,难道您能答应?”
“怎么说呢?”唐国公一瞪眼,“你又不是乡下丫头!”
“理儿是一样的。”唐燕凝叹道,“换个说法吧。假如日后我的儿子,要被逼着娶个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的,那我背地里可能就得亲手弄死了那姑娘了。”
坐了半日的车,唐国公已经疲累,正在喝水,闻言被一口茶呛住了,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唐燕凝的视线落在狼狈的唐国公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莫要胡说。”喘过了一口气,唐国公生硬地说道,“总之,我唐家从没有过被人退亲的姑娘。你不在意名声,你的姐妹们也还要前程。这事,你不用再管,我会去与卫家说。”
“不必了。”
沉默半晌的林氏忽然开口。
唐国公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这事你不用管,我是阿凝的母亲,我便能够做主。”
林氏嘲讽地看着唐国公,“你所顾虑的,无非是府中名声被带累,或是两家亲事作罢,你不能借亲事拉拢人脉。我教你一个法子,横竖这卫如玉心系你的外甥女。不如,你把外甥女嫁过去,一来全了他们二人的情分,二来也保住了两家姻亲,三来也算外甥女终身有靠,孤女变世子夫人,此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四来也叫世人看到,也得说一声你做人有情有义。这岂不是四角俱全的好事?”
“你!”唐国公从不知道,林氏一旦刻薄起来,竟然是这般的牙尖嘴利,叫人几乎招架不住。
唐国公一直以为,妻子柔顺到了可以说是懦弱的地步,从来想不到她也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他不能忍受。
女人,就该以夫为天。男人说如何,只需照做即可。林氏的忤逆顶撞,叫唐国公很是不悦。
“山上住了几天,你的人都变了。林氏,你的温柔呢,你的顺从呢?出嫁从夫,难道你都忘了?”唐国公拍案而起,“我从前真是看错了你!”
他失望地看着林氏。
林氏却笑了。
她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