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庚州,燕国王宫。
王宫后院之中。
有一人身着粉袍,貌美若神仙,一手负后,一手给笼中雀喂食。
在他身后,一位剑修,怀中抱剑,双目紧闭。
忽有传信飞剑划破天际,径直俯冲而下,悬停在粉袍男子身前。
那个此前一直闭目养神的剑修睁开眼,取下书信,先行过目后询问道“侯爷,信上说他已经离开了金淮城。”
粉衣侯常思思笑容恬淡,一边继续喂养笼中金丝雀,一边问道“信上有没有说,他这三个月来,都做了些什么?”
那名剑修低头又再仔细看了一眼书信,随后摇头回答道“都是小事,修行,练剑,闲逛,吃面。”
那位声名显赫的侯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再喂鸟,又随手从一旁石桌上抓了把鱼饵,缓缓走到池塘边,转而喂鱼去了。
他感叹道“甩手掌柜,当得就是省心。真羡慕啊。”
剑修供奉面无表情,跟在粉衣侯身后,寸步不离地保护这位侯爷。
常思思说的许多话,他都听不明白。
在剑修眼里,这位侯爷就是如此,喜欢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侯爷像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比如书信全都让供奉代为查阅。
侯爷却又像是一个充满了秘密的人,比如他来到燕国之前的一切,都无人知晓。
常思思忽然止步,转过头看了剑修供奉一眼,好奇问道“元良,你说咱们那位假太子,之前闹着要上吊?”
裴元良脸色古怪,只是点头道“根据殷夫人的宫女禀报,确是如此。”
“死吧死吧,死了皆大欢喜。只要真的那一个不死,假的死了千千万,又有什么关系。”常思思微笑说道。
只是这份笑容,有些非比寻常,耐人寻味。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位燕国一人之下的侯爷闭上眼,自言自语道“还有两年了啊。”
————
一处洞天福地中。
一位老道人躺在牛背上,有位小道童走在前头,牵着牛鼻子为他引路。
老道人闭目养神时,随口问道“阿宽,你认为,假如杀十万人能活百万千万人,该不该杀?”
光是听见师父喊自己的名字,小道童就有些抓耳挠腮了,头疼不已。
因为师父老是问一些他答不上来的问题,要么就是答上了也没答对。
“不用多想,随便答,为师随便听听。”老道人安抚道。
小道童停下脚步,也不引路了,挠了半天脑袋,回答道“应该···大概···也许···可以杀······吧?”
若单以人数论,阿宽自然认为可以杀。
可他偏偏又觉得,师父问自己的问题,绝没有这么简单的答案,故而犹豫不决,回答模棱两可。
老道人笑道“该杀就该杀,不该就不该,什么叫做应该大概也许?”
小道童微微歪头,直截了当道“那就杀?”
虽然回答已经省去了一系列的模糊言辞,语气却依然是不确定的。
“唉。”听到这个回答,老道人叹了口气。
阿宽觉得可能说错了,又赶紧亡羊补牢道“那就不杀?”
老道人依然叹了口气,喃喃道“阿宽,真是难为你了。”
而那个都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小道童,委屈巴巴道“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那到底该不该杀嘛······”
老道人翻身下来,替徒儿解惑道“想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得不被它的表象所迷惑。这不是一个十万人对比百万千万人的问题。究其根本,在于生命与生命之间,究竟能不能相互比较?想明白这个,再回答我吧。”
名为阿宽的小道童哦了一声,埋头陷入沉思,在他思考之时,头顶悬停七彩光晕,如同飞虹悬天幕,色彩斑驳。
看着陷入思虑的徒弟,老道人心血来潮,又对扶摇天下一人问道。
杀一人以利天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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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淮城城门处,青衫少年剑客,白衣少女,各自手里握着马缰。
在决定启程之后,李子衿在柴老板的推荐下,去城中一座马舍买了两匹大宛马。
此马匹体型大,体力好,速度快,适合长途奔波。在疾驰奔跑后,肩膀会缓缓鼓起,流出汗水。因其汗如血色,世人亦称之为汗血宝马。
可日行千里,夜奔八百。
李子衿和红韶将沿着这条金淮城通往郑国京城的驿道,一边练剑修行,一边游历鸿鹄州。
恩师谢于锋曾说过,可以回头看,但别往回走。
所以李子衿要不断向前,要走很远。
在不断向前的过程中,少年也想从人间,得到那个答案。
“如果没有人,可以解答你的疑惑,那就挎剑而行,自己去寻求答案。”
这是书铺老先生的临别赠言,李子衿牢记于心。
先前在客栈中,李子衿与红韶各自向柴老爷、书铺老先生、胖厨子三人告别。
纸人无事离开前,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柴老爷那只香火小人,说以后有机会还要再跟它那好兄弟夜宿锦鲤池。
香火小人第一次正经起来,让无事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成个“人”,彻底摆脱纸人的身份。可不要到时候等他都靠吸食香火,体型增长后,无事却还是那么个小个头,那两人便做不成兄弟了。
离开之前,李子衿以翠渠剑在飞雪客栈竹亭内的石板上,刻下一行小字。
记得此前少年问柴老爷,是否也如折花楼楼主一般,有所求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