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手不着痕迹的抖了抖,她仔细的瞅着眼前的姑娘。
已经瘦的没有任何当初蠢蠢笨笨的模样,一双眼睛大又亮,黑白分明的瞳仁波光荡漾,似乎暗藏着无数她看不清的情绪和秘密。
若不是脸上密密麻麻的麻子,她都以为根本是换了个姑娘。
只是,十几年前的秘辛,她怎会知道?
不可能!
从心底猛地窜上来一阵战栗,她想起来了,这个姑娘是地府里来的!
难道她知道一切?
她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不,不是存心要破坏你和长孺的关系,是,我只是觉得我儿子喜欢的姑娘是那种性子温柔沉默少话的姑娘,没想到和你……”
她顿了顿,绞了绞手指,紧盯着花小满,问道:“金姑娘,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真的是换魂来的?”
花小满一脸无辜,“是啊,要不,我哥哥也用不着给傅家一百两银子啊。”
刻意强调了一百两,炫富一般。
何氏的脸色忽然一白,表情也变的有些忐忑,“那你换魂之前是,是呆在哪里?”
她这表情,是害怕?
老刁婆,看不吓死你!
“那自然是阴曹地府啊,还好我们金家有自己的阴宅,和阳间也没什么差别。”
何氏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怎么绞都止不住的抖,连带着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不,不,不去投胎吗?”
投胎?
哎呀,忘了这茬。
花小满眼珠子一转,“当然要投胎啊,但是也要看自己愿不愿意。”
她指了指自己,“我就不愿意投胎,我答应我娘了,要在阴间等她,唉,幸亏我没去,要不然还没机会回来见我爹娘呢!”
何氏的脸色忽然就垮了下来,眼眶止不住的红了起来,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悲伤。
她极力控制,声音依旧微微有些颤抖,“答应了你娘不去投胎,你就真的不去投胎吗?”
花小满心里头一动,还是点点头,“那是自然啊,鬼也要说话算话啊。”
何氏略昏黄的眼睛慢慢聚集水光,“你,你在地府里,也会见到其他的人,鬼吗?”
花小满看她的模样,忽然生出一丝不忍。
“生人死,阴人活,是一个轮回,去了那里自然有机会见到。”
何氏眼里的泪忽然就滚落了下来,泪眼婆娑里,她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姑娘,哽咽着问道,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豆豆的小孩?”
花小满暗道果然。
之前对何氏的怒气忽然就消散了三分。
她摇摇头,“没有,那里人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
何氏期冀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她散了力般的往后一靠,久久没有说话。
花小满本想问一声豆豆是谁,终究也没忍心问出来。
豆豆是替蔡长孺去死的孩子,何氏的第一个儿子。
从何氏房里出来,舅舅正和伦伦推杯换盏,蔡长孺坐在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手里的水酒,睫毛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蔡长书警觉的看了一眼花小满,端起一旁的盘子和稀粥,“金姐姐坐下吃饭吧,长砚你叫长安也来吃饭,我给娘送进去。”
花小满被何氏搞的有点低迷,乖巧的点点头,坐到蔡长孺旁边。
伦伦看了一眼蔡长孺,忽然开口问道:“舅舅,为何您姓李,而蔡伯母却姓何?”
舅舅舌头打着结道:“我和你蔡伯母同母,不同父,我父亲去的早,是何二爹养大的我,尽管不一个姓,可于我而言,他就是我亲爹,你蔡伯母就是我亲妹妹,小子,明白了吗?”
伦伦点头,“是,生恩有恩,养恩更大。”
“是是是,你小子懂点道理,所以,我对我何二爹比对我亲老子娘还好——”
舅舅的话被蔡长书大力的关门声打断,不解的抬头看着他,“你小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这么摔摔打打的干什么?”
蔡长书不吱声,只是怒气冲冲的看着花小满。
舅舅恼了,“砰”一声放下酒杯,“别以为朱家,朱家来和你示好,你就了不得了?!你还没娶朱家女呢,脾气就先牛起来了?和你舅舅摆什么谱?”
哦,朱家女?
“朱家那可是咱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家里还出了一个前途无亮的秀才。”
花小满忽然明白了何氏刚刚的举动。
怪不得要把李长安塞给蔡长孺呢,原来蔡长书这是有了高枝啊。
舅舅瞬间忘记了前一秒他还在责骂蔡长书,眉开眼笑,“就是就是!娶那么一个有钱媳妇,长书是要发达来,到时候你可不要忘记了舅舅啊。”
蔡长书依旧冷着脸,怒视着花小满。
蔡长孺咳了一声,“长书,娘怎么了?”
蔡长书一指花小满,“你问她!”
蔡长孺看也不看花小满,紧盯着他,“我问你。”
“金小满,你和娘说了什么?做什么了?为何她一直哭,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花小满看他那副质问的样子,心头有气,挑眉,“为什么说是我让她不吃不喝一直哭?我何德何能?”
蔡长书一滞,接着便瓮声瓮气的道:“你,你敢说娘为何找你吗?”
“那你觉得她为何找我?”
“长书。”
蔡长孺轻轻叫了一声,双眼略阴沉的看着他。
蔡长书急道:“大哥!这个女人,之前那个她只是又懒又馋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她,她对你——”
“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