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按理说不应该啊。”周婷十分诧异道。
“就是啊,我外婆也觉得不应该,可现实就是那样。不管我爸怎么暖,我妈那心,都是捂不热的。
你都不知道我爸对我妈好成啥样,我妈是我外婆的独生女儿,从小身体也不好,我外婆养得就特别娇惯。做饭洗衣服样样不会,全是我爸做,我爸还给我妈端洗脚水。我妈什么都不会,也不怎么管我,每天就是对着镜子,想着怎么梳她那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拿个碳笔描眉毛……
后来有一年,我奶奶病重,医生说也没什么好法子,要是能买点燕窝给老人家吃一下,好歹能拖个几年的。那年月,一是没钱,二是燕窝确实不好买。
后头我爸好不容易凑了钱,托了大学同学,找了条路子,能买些燕窝,却发现放在箱子里的钱没了。
我妈说她看箱子里有钱,就托人定了个洗衣机,已经把钱付了。那回我看我爸,真的是忍得让人心疼。我爸在我心里,一直是像座山一样立在那里,那天他就那样倒下了,仰面倒在床上,眼泪就那样顺着眼角往耳根后头流,眼角涨得血红,也愣是没舍得动我妈一根手指头。
那年冬天,我奶奶就没捱过去。后来我外婆到家里来,才发现我们家多了个洗衣机,问明白之后,气得面如死灰,把我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我妈还埋怨我外婆,说给她找了个这样穷得底掉的人家,连个床单都要一个月才给洗一回,还没钱买洗衣机,总不能让她天天睡在猪窝里。再说那老太太,就是钱养着的,早点死了大家都清净。
我外婆气得心脏病差点犯了,实在没有办法,弯着腰跟我爸赔礼道歉,说是对不住他,没能养好女儿,但是她一定会把我养成一个好孩子。从此以后,我外婆就搬到我们家来了。
我妈有我外婆压住,才算消停了些。我虽然没有一个好妈妈,但是我有一个好爸爸,还有一个爱我的外婆,我的童年,是真的很开心。”提起童年,章书秋说话的语气都柔软了很多。
周婷听得津津有味,无限向往道:“你外婆这一生,要是写本,肯定很精彩。”
“我外婆说她生错了时代,到我们这一代,肯定会大不一样,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找到安身立命之本。她从我很小就跟我说,女人要想活得好,其实不容易。我那时候弄不明白,因为我觉得我妈活得挺好的,也没见她有什么很大本事。
我外婆就是叹气,说还好她积了福缘,报在了我妈身上。外婆用各种版本的故事,告诉我人要存善念,万事万物都是有因果关联的,不要较一时的长短,总会有因果相会的时候……”章书秋说起外婆,格外地精神。
“小秋,你外婆,真的把你教的很好。我就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这些。要说我心底里那点热乎,都是从你这里传染的。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善意是能被传染的?”周婷感叹道。
“嗯,其实我那时候请你吃饭,只是觉得我们俩有点像,也算是同病相怜。我虽然有个妈,但是从我外婆去世以后,我那个妈就形同虚设。再后来我爸去世了,他去抗洪之前写的遗言居然是,如果他回不来,就让我姑姑把我接走,让我妈恢复自由身。”章书秋的言语里,已经带着浓浓的湿意。
周婷从黑暗里爬起来,用手机光照着,给章书秋拿了几张抽纸,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你姑姑走,反而一定要跟着你妈?”
“我那时候正是叛逆期,我就觉得我爸就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为的就是让我妈自由,我爸就是被我妈害死的。我把我妈当仇人,又怎么会让她好过。而且我心里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放不下。”
外婆生前曾无数次告诉过章书秋,她的母亲王宜萱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败家却是最厉害的。王宜萱曾经用一捧首饰,换了一块电子表。
外婆曾对章书秋说过,她死后,会把祖宅和所有贴身的首饰,还有那些她想尽千方百计保留下来的古籍,加上一点存款,都留给章书秋,无论如何祖宅不能卖,那是王家的根,她不希望进了土里,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外婆立了遗嘱,又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章书秋的父亲章远。
外婆去世后,王宜萱张罗了好多回要卖掉祖宅,因为这件事,王宜萱差点成了王家的众矢之的,后来王家人几乎都和王宜萱断了来往。卖祖宅的事就这样被王家人和被章远强硬地阻止了。
章远去世以后,王宜萱成为了章书秋唯一合法监护人,而那时候章书秋又没有成年,王宜萱处置章书秋的遗产,谁也阻拦不了。
章书秋很害怕,趁着王宜萱不注意,偷偷把那地契藏了起来,别的实在没法子,就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家里,上个厕所都是用跑的。幸亏章恒来得早,得了哥哥去世的消息就匆忙赶了来。
章书秋知道,王宜萱是恨不得她赶紧跟着姑姑走的。于是章书秋就利用王宜萱这个心理,借了姑姑的势,跟母亲谈起了条件。
章恒本来就及不待见这个嫂子,但是也知道哥哥娶她是为了什么。从前最多少来往,但这会儿哥哥都去世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有遗嘱在先,而且还涉及到哥哥唯一骨血的利益,章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