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屯镇是个大集镇,今天又正好是集日,街上人很多,叫卖叫卖的,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李慧玲的日杂门市就在街面上。喜子的马车赶到时,李慧玲正在门市里。虽然是集日,门市里却没有人,冷冷清清。
姊妹相见,自是一番抱头痛哭。彼此说了一些思念的话。也就略过不提。
李慧玲关了门市前门,领着宏远娘一行四人,从后门来到一处宅院里。
这是一个宽敞的院落。五间北房,东西厢房,与南面的门市连在一起,是一出十分气派的四合院。但由于修正不及时,庭院里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显得有些颓废。
“我和孩子住西里间屋,老人住东里间屋。”李慧玲牵着宏远娘的手,指着北房说道。随即又冲北屋喊:“娘,我娘家三妹来了。”
北屋门帘一挑,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走了出来。小女孩儿手里拿着绣花撑子,看来正在学绣花。
“兰兰,快喊三姨。”李慧玲又说。
“三姨。”叫兰兰的小女孩儿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这是你表妹,叫乐乐。”李慧玲指着梁晓乐介绍。
兰兰冲梁晓乐笑了笑。
在大人们的寒暄声中,梁晓乐大方地走过去,看她绣的花。
“你绣的真好。”梁晓乐夸奖道。
“不好。都学了快半年了,才绣成这样。”兰兰不好意思起来。
“我一点儿也不会。”
“你还小哇。”
“我五岁。”
“我七岁。”兰兰说着,小大人似的又对梁晓乐说:“快屋里坐吧。”
两个小姑娘这边说着话儿,宏远娘和李崇林,已经由老婆婆陪着去了东里间屋。
梁晓乐想看看这个横遭厄运、由富变穷的何老爷子,离开兰兰,像个怕母亲走失的小孩子一样。忙走到宏远娘跟前,拽住了她的一只手。
何老爷子一脸病容。穿着上衣围着被窝在床上坐着,身后依着被卷。看来体力不支。
宏远娘和李崇林问候了一番,本打算出来的时候,宏远娘却被何老爷子留下了,对她指了指床沿儿,示意她坐下。
宏远娘大大方方地坐在何老爷子对面。
李崇林因为断不了来,也就随便了一些。见何老爷子有意留宏远娘,便出来和大姐李惠玲说起话来。
何老爷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老伴儿,说:“我有个事想和兰兰她三姨说说。你也到外面去吧。”
梁晓乐扎在宏远娘怀里,看也不看何老爷子一眼,给人一个不晓世事的样子。
“你的情况我听你姐说过。你是个有福的人。”当屋里只剩下何老爷子和宏远娘(当然还有梁晓乐这个“跟屁虫”)的时候。何老爷子对宏远娘说。声音虽然不大,但吐字十分清晰。
“大家都一样,只要肯努力,会苦尽甜来的。”宏远娘说。
何老爷子摇摇头:“咳,人啊。还得说心正。心正消百祸,一点儿也不假。你就是个心正的人,才能得到老天爷爷的保佑。我今天想给你说个事,也是看重的你这方面。我相信你不会拿着我的事到处当故儿说去。”
宏远娘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大爷请放心,话到了我嘴里,也就算到了头了。”
何老爷子也点了点头:“我相信。心正的人是不会拿着别人的短处说笑的。”
何老爷子又叹了一口气:“咳。这个事在我心里压了快四十年了,从来没给人叨叨过。就是我的老婆子,我都没说过。
“我已经是一个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人了。再不说。恐怕就带进棺材里了。那样,就是我的灵魂,也是不得安宁的。
“谢天谢地,这个时候你来了。让我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
“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能够与老天爷爷沟通。我对你诉说的同时。也是在向你忏悔——向老天爷爷忏悔。我希望通过你,让老天爷爷听到我的声音。了解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还清人家的债务。恳求老天爷爷,不要再把灾难降到我唯一的孙女——也是你的亲外甥女身上了。我已经为此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和两个亲孙子。也请你替我对老天爷爷求求情,给我留下这一点儿骨血。虽然是个女孩儿,可她是我何家唯一的骨血啊。”
何老爷子说着,眼里竟涌上一层泪水。
“大爷,你如果愿意倾诉,就对我倾诉吧。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看你如此痛苦,说出来或许好些。”宏远娘劝道。
何老爷子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咳,常言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能要。谁要是昧着良心巧取别人的财物,那就是欠下了别人的一笔债。今个欠下的,明个是要还的。我今天给你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也是我的亲身经历。”
于是,何老爷子慢慢讲出了下面这个故事:
四十多年前,辛屯镇还很小,只有一条东西街道,两旁开满了店铺。其中有个从南方过来打油的,姓江,名耿直,人们都叫他江老板。
这江老板好手艺,他打的香油,一是清亮,二是纯香,夏天浇在小菜上,光闻那香味,就能增加食欲。
他在镇上干了近二十年了,人缘好,生意做得也精,方圆十多里的人们都认准他家的油,所以生意十分火红。
就在他家一墙之隔,有个做杂货生意的店铺,老板姓何,名更运,是辛屯镇上的坐地户。这何老板仗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