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血迹的阿煜回到院子里, 才觉得身上疼得很。
他跑到自己屋,翻出石榴姐姐给的药瓶,倒出一粒塞嘴里。
一如他在那处仙境里一般, 热流一过, 他身上的疼痛便缓解不少。
他松了口气,收好药瓶,转身去后院,自己舀了水, 慢慢擦洗身上血迹。
正洗着,慌乱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奔进来。
“殿下?殿下?”
是嬷嬷的声音。
阿煜回头:“嬷嬷, 我在后边。”
惊慌的徐嬷嬷冲进来, 一把揽住他:“吓死嬷嬷了, 还以为你……”想起什么, 她急忙松开,上下打量他,“你怎么在这儿玩水?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听说海盛死了――”
“我杀的。”阿煜扬起小脸, 面上混着天真的残忍,“不过是欺主贱奴,我想杀, 就杀了。我看谁敢来问罪。”
徐嬷嬷怔住了。
阿煜看着她:“嬷嬷,我做得不对吗?”
徐嬷嬷张了张嘴, 跪了下来,颤声问:“殿下,这是谁教你的?”
阿煜不解:“不对吗?我是皇子,他们是奴才, 还欺我辱我,为何不该死?”
私塾那边的先生教过, 在其位谋其政,要清楚自己的位置、身份,不能被外物所惑,也不能被外物所挡,坚定本心……
徐嬷嬷却听得悲从中来:“对,对的。”她抱住面前瘦小的主子,“天可怜的,您才几岁啊……娘娘若是在天有灵,肯定得心疼死了。”
阿煜却不以为意。
石榴姐姐说过,看一个人,不能看其说什么,得看其做了什么。嬷嬷总说他母妃疼爱他,可若是真的疼爱,怎么会丢下幼小的他,径自去寻死呢?
都是假的。
不管如何,他杀了太监是事实。徐嬷嬷,以及后面回来的长富、长福都惊得不行,接连几天都忐忑不安,生怕哪天就等来上面的责罚训斥。
宫里死了太监,还不是悄无声息死在屋里,而是鲜血淋漓死在路上,搁谁也不敢瞒着。
于是,这事便一层一层往上报,直报到擅理宫务的周贵妃那边。
“杀人了?”周贵妃惊了,“那孩子,约莫不到十岁吧?”
“诶,算起来,应该有八岁了。”
“八岁?”周贵妃皱眉,“小小年纪就这般弑杀,将来……”
“娘娘,是不是要……”近侍往东边瞅了眼,示意她往上报。
周贵妃白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我管这个作甚?虽然我也不喜欢惠妃那哭哭啼啼的样子,但……”她抬起手,端详自己刚染好的丹寇,“人死如灯灭,我若是插了这一手,谁获益?如今最怕这位皇子起来的,可不是我。”
“您是说……?”
“放着吧。”
近侍犹豫:“就这么放着不好吧?这位可是杀了人。”
“你也信了那劳什子的谣言?这位是皇子,杀几个奴才怎么了?”周贵妃轻描淡写,“再说,我为什么要给成妃扫路呢?她自己造的孽,我才不给她收拾烂摊子呢。”
“也对。那奴婢就让人压下去了。”
“去吧。”
如是,阿煜杀死一名太监之事,竟彷如风过水无痕,半点水花也没激起。
这下好了,那些个太监宫女们都心里有数了。
不管怎么说,这位是皇子,打杀个把奴才,还真不是什么事儿。
如是,下人们对这位皇子终于是有了些忌惮。
连徐嬷嬷几人也好过了许多。
原本他们得起早摸黑地干活,领点物资还得看人脸色,被克扣口粮、衣物更是寻常……如今,竟也能按点上下值,拿东西虽不太容易,好歹是不再缺斤短两。
甚至还有人将以往克扣他们的部分还了回来。
喜得徐嬷嬷三人很是哭了几场,连连说是主子显灵,主子在天上照拂他们……完了又抱着阿煜痛哭,说是小主子也长大了,都能立起来护着他们了……
如此种种,不一而论。
阿煜还未察觉有什么不同,徐嬷嬷几人却开始不太一样了。无论大事小事,都开始喜欢问问他意见,小到平日伺候之事,大到他们在外头遇到的事儿。
阿煜每次都耐心听着,遇到不懂的也不胡乱发表意见,会去找石榴姐姐、私塾先生等人讨教,然后仔细斟酌了,再向徐嬷嬷等人表达意见。
徐嬷嬷等人惊喜不已,更觉得小主子不一样了,做事也跟着愈发谨慎。
一来一往,阿煜也愈发沉稳了。
当然,此乃后话。
此事之后,阿煜依旧每天在小腿上绑着匕首,也依旧每天穿过竹林去读书打怪。偶尔被石榴姐姐带着钓鱼、摸虾、掏鸟窝、挖红薯……
日子一晃而过。
这天,他正在私塾里上课,听到熟悉的“嘘嘘”声,瞅了眼前面摇头晃脑的先生,他探头看向窗外。
消失了几天的石榴姐姐正在外头招手。
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先生。
意思就是等放学呗?
正在外头蹦q的张莹l撇嘴。小屁孩热爱学习是好事,等着呗~
阿煜瞅了她两眼,确定她坐在外头等着,便将心思转回先生身上。
“……兽见之皆走。虎不知兽畏已而走也,以为畏狐也……”
阿煜凝神细听。
这几天先生开始给他们讲《战国策》,他听得认真至极。
尤其是今天的《楚策》。联想到他杀了海盛之后,宫里人人忌惮的模样,他若有所悟。
待他下学,张莹l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