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润师焦大儒,这算是人民公敌了。
可是,他不在乎。
被人骂几句,当得了什么?
白花花的银子收入囊中,才是正道!
焦大儒早早到了辩论的地方,坐在徒子徒孙们特意搬来的太师椅上,微微眯着眼睛,一副不动如山的架势。
身边,不但有他带来的门徒帮凶,还有不少宁波本地的书生,一个个涎着脸与他言说,那韩琛已经入场,无知小民果真如大宗师所言,被其蛊惑,不明圣人之意,不通天地大道!
“一个写了几首诗词,便不知自己为何物的东西,能有几分本事?”
焦润师咳嗽一声,面带嗤笑,“人都言,江南文风鼎盛,宁波奇人辈出,如今观来,不过尔尔。”
“大宗师说的是!”
一个穿着打补丁儒衫的酸丁,笑呵呵的捧臭脚,“那韩琛在我等观来,不过一娱乐大众的伶人罢了,上不得台面,今日大宗师亲自下场,必然让他原形毕露!”
“说的是啊!”
一个身穿丝绸,身形痴肥的书生摇晃着圆脑袋,“我等早就看那韩琛不是正经读书人,有心将他驱逐出名教,可奈何贼人势大,我等无能为力!
如今大宗师驾临宁波,必然要扫除魑魅,洗涤风气!”
一时间,不拘身份,一帮怀揣各种目的的门徒,将焦润师吹捧的犹如圣人复生,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阿谀奉承,不要钱一样往外扔。
那韩琛韩姑爷,自然被人打落烂泥地中,还要踩上千百只旬月不曾洗过的臭脚。
韩琛坐于马上,自有家丁分开人群。
正领着一帮衙役、捕快维持秩序的许进川瞧见了,满头大汗跑过来,亲自替韩姑爷牵马。
“韩相公,那焦润师大放厥词,百姓群情激愤,相公若是不将他狠狠驳斥一番,怕是会闹出大乱子来!”
许进川虽是个捕头,可也不曾进学,在焦大儒的理论中,也当不得人,妻女财产,也应予取予求,“这等妖人,恨不能生啖其肉!”
当真是,气坏了。
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能打,许捕头心底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散,一心只盼着,韩姑爷出手将那焦大儒踩于脚下,大家伙一股脑的冲上去,有仇报仇,有气撒气!
“许捕头放心,焦润师这等人物,该当千刀万剐。”
韩姑爷一脸风轻云淡,却不想,说出了焦大儒的下场!
日后但凡许进川想起今日之事,总会生出对韩姑爷顶礼膜拜之情,笃定韩姑爷乃是星宿下凡,能预知未来,看破时空。
其实,历史上的预言家,大略都是这般来的,无意或有意的一句话,事后被证实,顿时成了先见之明。
当然,此时的韩姑爷并不清楚,那焦大儒会是何等下场。
临街的酒楼中,有容趴在窗口小心打望,见到韩姑爷跨马游街一般出现,当即忍不住叫嚷起来。
“小姐,快来看,韩相公来了!”
坐在一旁饮茶的李采薇李小姐,却是俏脸凝重。
“来了便来了,有甚稀奇的。”
说是如此说,可李小姐依然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起身踱步到了窗前,“商队那边,消息还不曾送来,也不知道那焦润师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若真是一位不世出的大儒,姐夫这次,怕是有麻烦了。”
李采薇对于韩琛韩姐夫的了解,远比诸人印象中要深得多。
韩姐夫虽擅长诗词话本,可经义典籍,却是从来不提的。
整日里没个正行,口花花倒是天下第一,想起楚姐姐偷偷拿与自己看的那等信菚,李采薇没由来的心底憋闷。
能说出那等浑话的人,懂什么经义典籍、圣人之道?
“不是哩,奴婢听人说,韩相公乃是星宿下凡,定然能辩赢那焦大儒,让他老老实实滚出宁波的。”
这几日,焦润师和独清学派大肆宣扬论战之事,便是深宅大院、市井酒肆之中,都有传扬。
百姓无知,自然不懂那焦大儒宣扬的各种理论,只知道那生儿子没腚眼的家伙,竟然说我等小民不配为人,妻女财产,应当一并送于读圣贤书的酸丁!
这等狗屁不通的话,竟也有人信,真真是,丧尽天良,愚蠢如猪!
“甚的星宿下凡?莫要胡说。”
李小姐冷着一张脸,唬的有容低头闭嘴,不敢多言,“只是有才华罢了。
可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力有穷尽之时。
姐夫能有如此才学,便已经是人中龙凤,极为难得了,武朝二百年,方才出一个的,还想怎的?
人呢,不可能面面俱到。
姐夫从未说过经义,也不曾谈论典籍,更是不和人言说圣人之道,如今被那姓焦的架在火上烤,天知道会是何等下场?”
说到这里,李采薇怅然一叹。
自己一个外人,替他担心个什么?
或者说,有甚资格替他着紧?
只因自己和他有商事往来吗?
呵,李采薇,你甚时候,变的如此自甘轻贱了?
心底虽然酸涩难言,但看着那坐在马背上,频频朝四方拱手致意的韩姐夫,李采薇顿时认命。
罢了,这就是采薇的这辈子,都过不去的魔障了吧?
收拾心情,让下人继续去询问,李家的消息渠道,可有那焦润师的情报传递回来?
小小的屏风里面,即傲且娇苏莘文和幕僚面面相觑。
这酒家为了赚银子,也忒胆大了点吧?
说好了,这酒楼三层一并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