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害怕,害怕极了。
害怕看到她死不瞑目,又害怕看到她微笑着死。
扬着微笑,来向他宣告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夜沐西回来时,她已经下葬了。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抱过夜沐西一下,可是,却在失去她之后,他无比珍惜他们的孩子。
可夜沐西……又岂会原谅他?
现在想想,他竟然有些恨自己了。
“许千墨……若是有那么个人,一直一直地剥夺你在乎的东西……你会如何做?”
“若是谁这么对我,我若杀得了他,我定杀了他。我若杀不了他,我就要活得很开心,闪瞎他的眼!”
闪瞎他的眼么?
皇上苦笑,“若是,那个人的初衷,是出于爱呢?爱而不得,故而生恨,以恨为名,毁爱初衷?”
许千墨瞧着皇上沧桑的脸,一时间,竟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我杀不了他……那我就,微笑着死在他面前,我要他日日夜夜都记得我死时的笑容,我要他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皇上向后退了不步,止不住地摇头。
怎么会?她的回答,多像那个人的死?
是啊,她是微笑着死,离开他,她就那么开心?
哪怕是死,都要保持微笑?
“许千墨……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许千墨!”
“不……你不是你不是……”皇上还在摇头,显然是受了刺激。
这么多年,他遇事沉着,却被许千墨给刺激到了。
他只是想起了那个人,那个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女人!
许千墨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起夜沐西的母亲了吧?该不会是你爱她,却夺她的在乎的一切,让她含恨而终吧?”
她是含恨而终,可是,她的死,对他而言,又何其不是一种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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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五月里。
本该是艳阳天,可不知为何,连续半个月都是乌云密布,却一滴雨都未下,皇上的心情亦是非常压抑,如同阴霾的天。
大殿上,皇上冷着脸,逮谁吼谁,大臣们一个个都不敢吭声。
大内总管悄悄地来到皇上身后,在皇上耳边低声说:“皇上,十一皇子回来了。”
皇上阴沉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道了声“退朝”,就离开了大殿。
出了大殿,他冷声问:“十一皇子什么时候回南风城的?”
“刚刚回还,憔悴不堪的样子,怕是急着赶路再加上悲伤过度,有几天没歇息过了……走路都摇摇欲坠的样子……”
大内总管瞧着皇上原来稍稍好些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声音也越来越弱了。
哪怕是跟了皇上多年的他,也从未看过皇上这么阴郁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夜容华过世时,皇上只是淡淡的一句葬了,就再不多言一句。
对十一皇子,他亦是从来都不闻不问,甚至将十一皇子远送那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现在,听到十一皇子来了,皇上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仔细着猜度皇上的心思,心知皇上想知道十一皇子此刻的去向,大内总管又补了句:“一起回来的护卫说,十一皇子不愿意回宫,要去夜容华的墓地……”
“备辇,立刻去夜容华的墓地!”
皇上的御驾到夜容华的墓地时,十一皇子正挺直着背脊跪在墓前。
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十一皇子的皇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地望着他的背影。
这是他的儿子呀,他竟然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
甚至不知他已经长这么高了……
十二岁的少年,失去唯一的亲人,心里的恨,谁人能理解?
十一皇子从未将皇上纳入亲人一列。
只因为,皇上不配当他的父亲!
从始至终,他只是外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一皇子一直跪着,皇上就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阴沉了半个月的天,终于舍得下雨了。
十一皇子望了眼天,冷冷一笑。
这个地方,是用来葬皇上死去的妃嫔之地,不适合他的母亲。
从小,他就知道他母亲不想被关在宫墙内。
他不愿意她死后还被困住。
大雨落下之前,十一皇子站直了身子,安排着一旁的护卫动手。
“你们,帮我一起把棺木挖出来,她不喜欢这里。”
虽然有些距离,皇上却能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近乎失控地怒吼道:“简直是胡闹!她已入土为安,你这个忤逆子,竟然要把她的棺木挖出来!”
十一皇子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狂风骤起,掀起地上的败落的树叶与灰尘。
闪电,将天空撕裂,刹那的光华,映衬在十一皇子脸上,把他眸底的恨淋漓尽致地折射入皇上的眼中,如同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撕裂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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